她蹑手嗫脚地走进儿子房间,坐在床边,把脸颊靠在儿子的棉被上。
该怎么做呢?
帮留毅夫生个孩子,让晴哲与爸爸相认,母子俩一起承受情妇与非婚生子的身分所带来的异样眼光吗?
带着晴哲逃走吗?不,留毅夫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好讽刺……」她摊平在地板上,喃喃自语着。
留毅夫的母亲当年拚命阻止他们在一起,目的就是要留毅夫和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生个名门之后。
结果呢?事情绕了一圈之后,留毅夫居然要她帮他生个小孩。
「人算不如天算啊……」她闭上眼,说着只有自己听见的话。
她向伯母发过誓,再也不走入他的生活。
可是,这次是留毅夫自己闯进来的,这可不是她所能预料的事啊。
想着想着,她昏沉沉地闭上眼,陷入迷迷蒙蒙的梦境中——
那是一个翻版自现实的梦境。
梦境里,留毅夫的妈妈来找她,叫她离开留毅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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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二十岁的褚妙丽从柜台后走出来,处于一屋子的精油芳香中,她脸上的笑容温暖怡人。
来者是一名穿着端庄富贵、五十多岁的妇人,一进店内就紧盯住褚妙丽的脸。
「你是褚妙丽吗?」欧阳兰薰问道。
「对,你好。」褚妙丽笑嘻嘻地点头,以为是朋友介绍来的客户。
「你和毅夫正在交往吗?」欧阳兰薰耳朵上的华丽珍珠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
褚妙丽笑容渐敛,局促不安地揪住身上的制服背心,年轻的圆脸显得有些不自在。
欧阳兰薰表情不屑地看着她。
「请问你是?」褚妙丽小心翼翼地问。
「我是留毅夫的母亲。」欧阳兰薰语气客套且漠然。
「伯母好。」褚妙丽忐忑不安地挤出—个微笑。「你不是在美国吗?」
「毅夫说他有个论及婚嫁的女友,我当然要过来看看。」欧阳兰薰的表情带着某种纡尊降贵的疏离感。
褚妙丽心一拧,知道她对自己并不友善。
「毅夫没说你要来。」她的手不自觉地平贴着胸口,希望可以让自己平静一些。
「毅夫跟你提过我什么事?」欧阳兰薰拿出一条手帕,掩去一个轻咳。
「我只记得他说过你上星期去做身体检查。」她据实回答。
「我没跟毅夫说我得了末期的淋巴癌。」欧阳兰薰直勾勾地看着她。
褚妙丽心一惊,下一个动作就是急忙扶住她的手臂。「伯母,你快坐下来。你要不要喝茶?我去点一些强化精油,你闻了精神就会好一点的。」
「你用不着讨好我。」欧阳兰薰挥开她的手,一脸不悦。
「我没有讨好你啊。」褚妙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手里已开始调配起精油处方。
「不用麻烦了。我今天是来拜托你一件事的。」欧阳兰薰用指节敲了两下柜子,以引起她的注意。
褚妙丽马上红了眼眶,伸手轻触着她的手臂,小声地说道:「伯母,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毅夫的。」
「你没办法照顾他的。」欧阳兰薰用嫌弃的目光瞥她一眼,再度挥开她的手。
「我可以啊。」毅夫现在的日常生活都是她在打理的啊。
「你没有资格照顾他。大家族里的恩恩怨怨,不是你这样的女人可以处理的。」欧阳兰薰冷冷地说道,「所以,我要你跟毅夫分手。」
褚妙丽一怔,眨着眼,粉嫩脸上的所有表情在瞬间冻结。她是不是听错了?
「你听懂了吗?我要你和毅夫分手。」欧阳兰薰不耐烦地又说了一次。
「我为什么要跟他分手?」她咬着唇,感觉有点受伤。
她知道自己身为孤儿的家世背景或者称不上显赫,但毅夫从不认为这一点有什么问题啊。
「因为毅夫应该要跟我的干女儿结婚。」欧阳兰薰坚定地说道。
「毅夫如果喜欢你的干女儿,就不会跟我在一起了。」她认真地反驳。
她和毅夫几乎可说是一见钟情。对他那种冷热极端的个性,或者对她这种迷糊的性子而言,他们的感情进展之速实在很不可思议,可是,他们真的过得很好啊。
「我很快就要死了,你就不能让我安心地走吗?」欧阳兰薰紧抿着唇,音调高扬了几分。
「我不懂你的意思。如果真是这样,你应该会希望毅夫得到快乐才对啊,而我不认为我离开毅夫,对他会是件好事。」褚妙丽一古脑儿地把自己的想法全说出口。毅夫说过,他只有在她面前才能好好放松。
「我娘家拥有极大的势力资产,我走了之后,这些势必要由毅夫来接管。」欧阳兰薰神态不悦地找了张沙发坐下。
「毅夫需要那些钱吗?」她问。毅夫现在和朋友合伙的DRAM公司,不是他自行创业的吗?
「那不只是钱的问题,而是家族传承。」欧阳兰薰骄傲地仰起下颚。「我娘家那些古老的房子、城堡,都需要有人好好地管理,那是一份家族情操,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总之,毅夫需要一个能干的女主人,而你显然不是。」
「毅夫要娶的应该是一个他爱和爱他的人,而不是女主人吧。」她提出质疑,且更坚定了她要带给毅夫幸福的决心。
有这么以自我为中心的母亲,毅夫一定很不好过。
「好吧,那我就直说好了。毅夫是我的养子,如果不和我娘家结盟,他父亲那边的人也不会承认他的继承权,你忍心见他失去所有的财富和权势吗?」
「毅夫从没跟我说过他是养子。」褚妙丽低语着,脑子开始混乱起来。
「他在外人面前当然要维持天之骄子的形象。」欧阳兰薰看着她,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我们对他有恩,所以他一直很努力地要讨我们夫妻的欢心。你想想看,如果我反对他娶你,而他又知道我得了癌症,他会有多难过?你如果真的爱他,忍心让他这样天人交战吗?」
「我离开他,他也会很难受啊……」褚妙丽小声地说道,不明白她的逻辑——难道毅夫没有快乐的权利吗?「你忍心让你的儿子不快乐吗?」
「你……」欧阳兰薰气结地瞪着她,随即冷静下来,又道:「其实,他和我的干女儿早已经订婚了,却又因为你而解除了婚约。你一定也不知道这件事吧。」
「我不知道。」她摇着头,背脊开始冒出冷汗。
她一直以为她和毅夫在一起最大的烦恼,就是她终究得离开台湾,和他一块儿到美国生活,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问题。
「他那么保护你,什么都舍不得让你知道,所以,你一定也不知道,我干女儿因为他解除婚约而得了忧郁症,曾经自杀过一次吧?」欧阳兰薰口气漠然地又道。
「我不知道。」她揪紧胸口的衬衫,用力摇着头,觉得头痛到快爆炸了。
「你和毅夫在这里大谈恋爱,而我们几个家族的世界都快天翻地覆了,你知道吗?」欧阳兰薰咄咄逼人地又问。
「他没有说……」褚妙丽看着她那双和留毅夫神似的眼,全身开始发冷。
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毅夫没必要什么事都瞒着她啊。
「毅夫不会告诉你的,他总以为他可以处理好所有的事。只是,他处理不好我的遗憾,而我的遗憾也会让他记挂一辈子,你要他将来因为这些遗憾而怨恨你吗?」欧阳兰薰放柔了语调,试图说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