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梁太大亲自送点心进来——
「程老师,辛苦你了!先吃点水果,再来碗汤圆,你越来越瘦啦!」
至刚苦笑道:「伯母,你不要叫我程老师,我只是奇芊和伯龙的同学。」
「真正的老师也没你这么厉害,我们奇芊没被退学都是托你的福,当然要叫你老师喽!」梁太太对程至刚相当佩服,听说他一边念书一边在「擎宇集团」打工,还能维持全班第一名的成绩,这孩子将来必定成大器。
程至刚还没碰到点心,伯龙和奇芊就先大快朵颐,刚才用脑过度当然要补充营养。
看这小俩口贪吃的模样,梁太大忍不住笑骂道:「你们啊!一点尊敬老师的态度都没有,我再去多端一点过来。」
粱太大走出书房后,奇芊从抽屉拿出「束修」,双手奉上。「老师,这是这个月的家教费,请查收!」
那是个不大不小的纸袋,里面除了十张大钞,还有江依柔写来的信、寄来的照片,全是奇芊特意送给他的。
一看到依柔的笔迹和倩影,程至刚整个人都傻了,不只视线无法转移,连说话的能力也丧失了。
奇芊和伯龙会心一笑,他们是幸福的,也希望别人幸福,尤其至刚和依柔是他们的好朋友,两人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这敌人怎么看得下去?
梁太太端一盘精致点心进来,发现程至刚呆坐在桌边,一脸茫然无措。
奇芊立刻起身抱住母亲的手臂。「妈,我们到客厅去,程老师他有重要的报告要写。」
「可是……总要让老师吃点东西吧?」梁太太还是把点心放到桌上,待客之道怎能有所疏忽?高雄人可是出了名的热情大方。
伯龙笑嘻嘻地说:「伯母请放心,程老师现在有了精神食粮,他不会饿着的。」
书房大门一关,程至刚独自面对现实和回忆、快乐和感伤、甜蜜和自责,如同午后雷阵雨一般,倾盆大雨让他无处可逃。
信中,依柔叙述新生活的充实,纽约大学是个得天独厚的环境,有金融中心华尔街和娱乐重镇百老汇的环绕,她忙着吸收,甚至都来不及消化。
然而在那几张照片中,他看得出依柔瘦了,笑容也浅了,不像过去那样灿烂耀眼,这是因为她长大了、成熟了?还是因为她没有再大笑的理由?他不敢做任何判断。
一年前,他接受了赵管家的建议,进入「擎宇集团」的高雄分公司,从工读生开始做起,试着挑战自己能做到多少、能前进几个阶梯,如果真有那么—天,也许他能碰到依柔所在的地方。
这或许是痴人说梦、或许像愚公移山,可是他无法放弃希望,如果不曾努力就放弃,他将一辈子活在遗憾中,也将永远对不起她的真情。
「等我,请你等我。」他对照片中的人儿低声说:「虽然台湾和纽约相差了十二个小时,但我们的距离正在拉近,请相信我……当我们相逢的时候,我会主动吻你,我会说我爱你,我什么都会做,只要让你快乐……」
这是一个二十一岁的男人,在三月的某个午后所立下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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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年华似水流,再怎么深刻的伤口,也能在时间抚慰中得到平静。
江依柔拿到学上学位后,转向企管硕士进攻,同时在「擎宇集团」的纽约分公司上班,为接掌家族企业做准备。
江逸樵和马丁看她从一朵枯萎的小花,逐渐苏醒、绽放、盛开,终于变成迎风独立的美丽玫瑰。
只是人生总有聚散离合,她不能一辈子不回台湾,江雪蓉和杨迅频频呼唤她回国,也订下了公主荣归凤巢的日子。
这天下午,江逸樵和马丁在厨房里做蛋糕,要替依柔办场惜别会,他们不想到什么豪华餐厅,选择在家静静度过最后一晚,深深记下彼此的笑容和祝福。
「时间真像长了翅膀,Zoe来纽约已经七年了。」马丁一边打蛋一边说:「以前只要有台湾寄来的包裹,隔天她就会双眼红肿,现在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小女孩总要长大的,失恋一次比什么都有效。」江逸樵又读了一遍食谱,怎么书上说的跟实际做的不太一样?
「我的心情仿佛自己的女儿要离家了,又怕她再次受到伤害,又不能不让她体验人生。」马丁将起泡的蛋白倒进面粉里。「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没事的时候为她祷告,有事的时候给她支持。」
马丁轻轻笑了。「喔!亲爱的,这些我知道,但我是说怎么做蛋糕?」
「我还在研究呢……」江逸樵觉得写剧本容易多了,擅长烹饪的人真了不起。
晚上七点,依柔一回到家,发现屋里满是玫瑰,还有烛光点点,桌上还有个不太成功的蛋糕。
「噢~~Joe!Martin!」她忍不住惊喜大叫。「你们不需要为我这么做的,亲手做的礼物比用钱买的更贵重,那我欠你们更多了。」
「傻女孩,那是因为你值得。」江逸樵摸摸外甥女的头,即使她穿着正式套装和高跟鞋,在他眼中仍是那可爱的小女孩。
「Zoe,祝你在台湾找到幸福!」马丁倒了三杯白兰地,眼角已然湿润。
依柔拥住这两个爱她至深的人。「我没告诉你们吗?我在纽约已经找到幸福了,那就是你们带给我的啊!」
三人谈心直到深夜,由于离情依依,江逸樵和马丁都喝多了,这次换依柔来照顾他们,替这两个醉醺醺的男人盖上被子。
「晚安,作个好梦。」她在他们额上各献上一吻,悄悄关上门。
回到自己房里,她一边换上睡衣一边审视行李,该打包的都打包了,该寄托运的也都寄了,明天她只需拎着一个公事包即可出发。
唯一让她迟迟无法处理的是奇芊寄给她的信和照片,信上常会提到「那个人」,照片中也有他的身影。他一年比一年成熟稳重,只是眼角始终隐约有份忧郁。
留着这些东西,只是背负回忆的重量;丢掉这些东西,却又对不起好友的情谊。
她不禁叹口气。「奇芊呀奇芊,你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不自觉的,她又一封一封拿出信件和照片,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看过后放进置物箱,上锁后丢掉钥匙,永远不再开启。
七年来,尽管追求者不曾少过,却没有人走进她心里,这样很好、很简单,没有期待也没有伤害。回忆或许无法改变,却能藏在黑暗角落,只要她朝阳光的方向走,相信会找到另一条出路。
生命是可以重新来过的,她对自己有信心,现在的她不正是崭新的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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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台湾台北。
程至刚正在「擎宇集团」总公司里,忙着布置新任总经理的办公室。
「程主任,你看这样可以吗?」职员阿东不断调整墙上挂画,忙得一头大汗。
程至刚半眯起眼,审视左右高度。「左边再高一点,嗯……没问题了。」
为了让新任总经理有最佳工作环境,总务组派了八个人支援,从前天忙到现在,由于程至刚的态度审慎,每项细节都不能疏忽。
这时,一位女职员走进门,怀中抱着一大束粉红玫瑰。「主任,花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