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摇摇头,叹道:「这老朽真的无能为力,或许公子可以另请高明,但这腰骨重伤……唉……」老大夫又摇摇头。「老朽回去让童子将药送来,先将夫人的身子养好再慢慢寻医访圣才是良策!」
夏侯泱回到房中,看到锺凝已经醒来,连忙到床边握著她的小手,轻道:「凝儿,我终於盼到你醒来了!」
锺凝微微出神的小脸,在听到他的话时转过来面对他:「泱哥,我睡了很久吗?这儿又是哪儿呢?」
「你睡了两日,这儿是丰九城。」
「我……我想起来了……我掉下崖了……但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应该在雁子坪上才对啊!
夏侯泱有些局促,伯她问起她的伤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正愁著,只听她又道:
「泱哥跳下崖找我吧……」软软的嗓子有些哭音:「傻泱哥,好傻好傻……」要是不小心死了怎么办呢?
「傻的是凝儿。」他替她揩去淌下的泪珠。踌躇著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她的情况。
「泱哥比我的自由重要多了啊!」
昔日她在他的耳边所说的话,突然在他脑中响起……她当真为了他牺牲了她的自由!但……她何辜?
如此活泼灵动,博学多才的小姑娘,上天怎会如此残忍?!剥夺了她自由行走的权力,一如剥夺她的梦想和快乐啊!
老天……如果他可以选择,他情愿是他中毒身亡……
「泱哥!」锺凝忽然唤道。
「嗯?」
「帮我准备一副拐杖好吗?」她轻道,声音有些悠远。
夏侯泱诧异:「你……」她怎么知道的?!
锺凝浅笑,有些凄恻:「泱哥忘了,我也算是个医者。」她一醒过来,就发觉腰像要断裂一样的疼痛,她自己抚摸已经上药的患处,马上就明白她的腰骨碎裂了。
她学医,所以明白这样的情况,就算日後骨头长好了,里面的经络也不会痊愈,她的腿是没药医了!而且,腰无力,她日後生育恐怕会有困难……
不能生吗?不能走的废人又不能生……
是她啊?!
「你会好的,我带你去寻访名医……总会有人有法子治好你……一定可以再行走如常的!」夏侯泱急切道。
锺凝的平静让他好害怕啊!她知道了实情,却不哭不闹,连一点应该会有的悲忿都不见……这比哭出来让他更担心。
锺凝向来和寻常女子不同,但他此时却盼望著她向寻常姑娘一样,有了痛苦委屈就大哭一场,也比憋在心理强的多!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呢?」
「八月十三日。」夏侯泱回答,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我不会丢下你离开的,如果你是想打这个主意,我不允许。」
锺凝叹道:「泱哥,他们都在大都等你……我写信给我爹娘,他们很快就到了!你别挂心我……」
「凝儿!我不会放下你的,就算你爹娘来此也是一样。」他朗声道。不喜欢她一直在打离开他的主意。
「是吗?」一个悦耳的男音由门外传来。旋即房门被打开,飞跃进一青一紫两道身影。
床上的锺凝讶道:「爹?!娘?!」怎么来到这儿的?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锺湛将头上的纱帽取下,露出一张狂猖的俊容,四十多岁的年纪,气质揉和了温儒尔雅与狂放自适,相当地吸引人。
在锺湛打量夏侯泱的同时,夏侯泱也仔细地看著闻名已久的玉面神算,两下评估之後,均在心中喝了声采,果然是个人物!
锺湛率先开口:「要说大话,也得看看是不是有这个本事。」
夏侯泱拱手为礼,诚恳道:「锺前辈、锺夫人,令嫒受伤是为我所致,我断不可能放下她离开。」
锺湛锐眸扫向夏侯泱,冷声道:「哼!你也知道是为你!你大概不知道,凝儿为你承受了桃花劫吧!」
夏侯泱大惊,想起许久之前凝儿曾跟他提过,他有个桃花劫的事,後来因为事情多又忙,他也就给忘了,而今想起来……老天!竟是由凝儿代他承受了!
锺湛知道他一定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桃花劫会由凝儿来承受,於是淡道:「桃花劫是一种情债,原本应由本人承受,而且非死即伤,但一旦有此劫之人有两情相悦的对象,此劫就会移转到伴侣身上。」
锺凝轻道:「爹别说了,就当是女儿求您吧!别说了……」她知道泱哥的性子,他会很自责很自责的,她不说就是不想要他为她过意不去,可是没想到爹竟然来了,也说了。
锺湛和妻子来到床边,怜惜又心疼爱女变得憔悴,他们的女儿向来是活蹦乱跳的,什么时候这么病恹恹来著!
「凝儿,别担心,爹带你上长白山找太师父。他老人家医术冠古绝今,一定会治好你的!」他师父逍遥散人是当代名医,搞不好有办法救治他女儿的伤。方才话虽说的满,但他其实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这样的伤势……
「爹、娘,你们怎么知道凝儿在这儿?」她知道爹爹一定算出她出了事,只是怎么这么巧,竟找到这儿来了!他们不是在云游吗?
骆影婵柔声道:「我跟你爹在途中知道鞑子在找你,哪儿还有心游山玩水?一路寻来遇到追捕你的鞑子们,说你落了崖,我们就沿洎水往下找,这才找到这儿!」她的傻女儿啊……锺家真是专出痴情种……跟她爹一个样儿。
「对不起,女儿让你们担心了!」锺凝哽咽道。在这种时候见到爹娘,真是让她好想流泪啊!
骆影婵亲亲女儿的额角,轻道:「傻丫头,道什么歉呢!」
锺凝想了会儿,轻唤:「泱哥,起义的日子就要到了,你快动身吧……多保重……我……出门八个多月了,有些想家。你别担心我,我有我爹娘照顾,没事的!」
「凝儿……」都这种时候了,她还是只为他著想……
锺凝又道:「白首之约……也请泱哥忘了吧,就当从没提过。日後,日後寻一贤良女子共结鸳配,凝儿……会祝福你。」锺凝将小脸转开,不再看他,两行清泪就此决堤。
她的脚是好不了的了……也不能生育……
那么,她怎忍心拖累他!
夏侯泱闻言如遭雷劈,痛苦叫道:「凝儿……」她怎么可以这么想!
这样好吗?骆影婵看向丈夫,锺湛不置可否。
这对小情人感情用得多深是看得出来的,她明白凝儿的顾虑,但为人娘亲的私心来说,她不希望女儿孤老终身啊!
拭乾泪痕,锺凝对父亲伸出一双臂膀:「爹,凝儿想回家了!」快走吧!快些离开!看不见……看不见就不会痛苦了……
夏侯泱著急地想靠近她,却被锺湛一掌震开,哇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锺凝急道:「爹!别伤他!」锺凝清楚,虽然夏侯泱武功极高,但再高也不会有她爹高。任凭夏侯泱是武学奇才,也下工夫苦练,但对於同是武学奇才的锺湛而言,他硬是少了十八年的火候啊!这种时间的差距,不是随便可以补得上的,更不用说他此时左肩还有伤。
锺湛收手挺立,冷道:「想想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若你确定了是我家凝儿,来娶她,我会成全你们;倘若不是,今生就别在我眼前出现,光你害她到这样,就够你死一万次了!」这小子他挺喜欢,但他身上还背负著抗元的任务。站在汉族子民的身分看,他欣赏他的责任;但站在一个忧心忡忡的父亲的身分看,他不允许这男人心目中,有比他女儿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