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十七转向口出恶言的男子,施礼一揖。
「原来是两个外地人,怪不得敢插手管起我家公子的家务事。二名家丁狗仗人势抢著回话。
「哦?听你这么说,眼前这位公子想必是金陵城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当然!我家少主庞煜,人称『花花太岁』,金陵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家丁抖著弯弯圈腿,不可一世地吹嘘瞎捧。
「花花太岁庞煜?姓庞?跟庞贵妃有亲戚关系么?」十七跟湛云交换个眼神。
「庞贵妃正是家姊。」提起在後宫得宠光耀门楣的姊姊,庞煜与有荣焉。
「哦!」十七漫应了声,心想,又是一个打著皇亲国戚名号横行乡里的无赖汉。自从去年冬天父皇身边新纳杜贵人,庞贵妃已然失宠,终日以泪洗面。
「十七,借一步说话。」湛云将她拉到一旁轻声交谈,劝道:「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别忘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
「不!如果不能保护善良百姓免於恐惧,光巩固政权又有什么意义?大明子民是我父皇的子民,若我不知情也就罢了,如今遇上了,我又岂能袖手旁观不理不睬?」她不表苟同,予以驳斥。
「话是不错,不过……唉!我老实告诉你吧,打从我们出了龙阳城,刘瑾的鹰
犬就盯上我们,这会儿还站在对街店铺骑楼盯梢。」他说出梗在心中多日的垩碍。
「是么?」十七心一慌,两只骨碌碌的大眼睛越过湛云宽阔的肩膀瞟过去,果真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躲在柱子後面两眼贼溜溜往这边监视。
「我不是伯事,而是……」
「不必多说,这件事我插手管定了!」她悍然打断他的话,随即又凑上脸庞以甜美的嗓音告诉他:「湛大侍卫,掀掀两片嘴皮子动口吵架的事,由我一人应付绰绰有余。万一……一言不合,动手打架的事就交给你处理,咱们联手除去庞煜这个恶霸,为民除害。你别忘了,我是大明皇朝的十七公主,必要时咱们就祭出公主的名号压制这个耀武扬威的小人,岂不快哉?」
「这……好吧,但下不为例。」每次她甜甜喊他湛大侍卫,他就知道准没好事。
「一言为定。」两人慢条斯理走回庞煜面前。
「怎么?你们两个人拉到旁边嘀嘀咕咕老半天,敢情是知道本公子靠山太大,心生畏惧,害怕啦?哈……本公子念在你们两个是外地来的,再加上今天心情不坏,只要你们识相交出小叫化子,本公子网开一面绝不为难你们。」庞煜大手潇洒一挥。
「庞公子既是当朝权贵,何以跟一个小乞儿当街追逐?」
「这不知死活的小叫化子,敢情活得不耐烦啦!居然管起本公子家务事,当众冲撞我害我颜面扫地。本公子若不逮住他,乱棍将他活活打死,难消本公子心头之恨!」提起小叫化子,庞煜犹气得青筋猛爆。
「公子!是花花太岁欺人太甚,我为了替凤仙姐姐出一口怨气,才会出奇不意推他摔个四脚朝天的。」小乞儿急急否认。
「哦?凤仙姐姐又是什么人?」十七闻言,幸灾乐祸地挑挑眉,难怪庞熳昂贵的织锦缎袍也沾上一大片碍眼的泥巴污渍。
「凤仙姐姐跟我一样都是苦命人,她是盲眼二胡何老爹的女儿。」
「盲眼二胡?这位何老爹必定拉得一手好二胡?」
「是啊!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每天都到酒楼卖唱赚点客人打赏的小钱讨生活度日……」
「小叫化子!你敢再多说一句,我立刻割掉你的舌头!」庞煜不但粗暴打断小乞儿的话,还出言恫吓。
「庞公子!你人多势众,这小乞儿就算插翅也难飞。不过,您当众撂下狠话要乱棍活活打死他,您总下能让他死得下明不白,这岂不是侮辱了您显赫的威名么?不知情的还以为您仗著庞贵妃背後撑腰,作威作福哩!」十七果然舌灿莲花,说得人情人理,这下子,连湛云都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那你的意思是?」庞煜反问。
财大势大的庞府单传庞煜一丁,庞煜性好渔色,骄奢淫佚,一天到晚惹是生非,庞老爷除了摇头叹气根本舍下得打骂。反正,闾小祸就花钱消灾;闯大祸就疏通府衙看在庞贵妃的面子,宫官相护。这些年来庞煜虽然三天两头挨告,却总是平安无事,也因此让庞煜愈来愈目中无人,行径愈来愈嚣张跋扈。
「庞公子何不让这位小兄弟把心里要说的话说出来,免得小兄弟死不瞑目?」十七用眼角余光腼一下周遭。
牛毛似的细雨终於停了,好奇的民众纷纷从屋子里走出来,愈聚愈多……
「这……好吧!本公子就让你这个小要饭的死得心眼口服!」庞煜有恃无恐,就算他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相信也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出面纠正他。
「小兄弟,你心中若有半点委屈,尽管说出来,我相信在场的乡亲们一定会为你评理,还你一个公道。」相信再横行霸道的人,对「众怒难犯」这四个字也不得不投鼠忌器,十七准备利用群众的力量挫挫庞煜猖狂的气焰。
「公子,事情是这样的,今儿个小乞丐我沿街乞讨一整天,两条腿走得又酸又疼,破碗里才乞到一文钱,想去买个饽饽充饥,刚定出巷子口正好遇见坐在摊子上吃馄饨面的凤仙姐姐父女俩……」小乞儿咽了咽口涎,看众人听得专注赶紧往下说:「凤仙姐姐告诉我,昨天晚上她在酒楼遇上一个阔绰的客人打赏她一锭元宝,她要请我吃一碗热呼呼的馄饨面暖暖肚子。谁知道馄饨面才端上桌,我都还没来得及吃,花花太岁一行人就冲过来不由分说掀翻桌子……唉!可惜了那一碗馄饨面。」小乞儿舔舔龟裂的嘴唇,惋惜不已。
「庞公子,这就是你不对喽!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掀翻人家的桌子?」十七仗义执言。
「本公子就是喜欢掀桌子,就是喜欢听碗盘乒乒乓乓的破碎声,啧……宛如天籁之音。哈……」一阵狂笑之後,庞煜露出市井无赖的嘴脸恶狠狠威胁道:「本公子好心奉劝你……出外人不要强出头,免得遭来不测!」
十七连看都懒得看庞煜一眼,继续追问小乞儿:「小兄弟,後来呢?」
「凤仙姐姐问庞公于,怎可纵容家丁胡作非为?」
「问得好!庞公子怎么回答?」
「庞公子居然睁眼说瞎话,诬指凤仙姐姐是他府上的逃婢。」
「逃婢?」
「这分明是诬陷!金陵城的百姓都知道凤仙姐姐靠卖唱为生,几时到过庞府当奴婢来著?」
「庞公子,你手上是否握有卖身契,可以证明凤仙姑娘是从庞府逃走的奴婢?」十七将矛头转向庞煜。
「卖身契?没有。不过,本公子说凤仙是我庞府的逃婢,她就是逃婢,不需要任何证据。」
「好心的公子,花花太岁庞煜不但强词夺理,还吆喝家丁将凤仙姐姐抓回去,凤仙姐姐不肯走还被他掴了几下耳光。庞煜栽赃凤仙姐姐是逃婢,根本一派胡言!他拿这个当藉口公然抓走凤仙姐姐,还不是垂涎她的美色,想强迫她就范。」
「可恶!不但目无王法,还无法无天!」愈听愈光火的十七忿忿不平骂著,简直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嚣张的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