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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激动得气息不顺的阎翟光,从没想过远日之虑非但不远,且已即将来到身后,经尹汗青一席话后宛如酸醣灌顶的他,在激动之余,心底不禁升起一阵寒颤,但倔着面子的他,却又不愿加以承认他所说是真。

  “太子有敬于我。”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尹汗青抬起头来,徐徐摇首,“日后未必。”

  “朝臣众臣惟我是瞻。”



  他挑高了两眉,“此景不长。”指望那些墙头草?身为一国之相,看遍朝中权术耍弄,他应该还没笨到会相信那些市侩的官吧?

  “圣上视我如兄弟。”也只能搬出最后的靠山了。

  “岁月可会饶人?”只此一句,全盘推翻他所有的希望。

  望着尹汗青的双眼,明白自己是在自欺欺人的阎翟光,不愿承认地别过脸。

  “齐王未必敌得过太子。”就算要捡其他高枝以供日后栖身,齐王可会是太子的对手?

  “上位者,欲御下臣,需财权兵三者并获。太子有财,但漕运之首康定宴却向齐王臣首;太子有权,但位居东宫却令太子行事不可明目张胆,权势更不若相爷;太子有兵,手下却无灭南元麾将军余丹波更无乐浪。”一鼓作气详析三者的尹汗青,语气既重且犀利,“齐王先下洛阳再灭南国,总管洛阳、地获九江,左拥两江富利、右拥轩辕大营,若有相爷助势,齐王直扑长安只是早晚,届时太子可挡其势与否,尚待商榷。”



  沉默在房中盘旋了许久。

  冷静下来后,阎翟光不得不照着他的话分析利弊。的确,手拥丈人禄相的太子,并不是非他不可,而禄相一派早想除掉他这股势力,以在朝中坐大,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好歹他也是助圣上开国,并进言灭南的功臣,若只是巴望着太子在日后不动其地位,他的颜面将往哪儿摆?而权势,则是种一旦沾上了,就将永无休止的麻药,若是日后再不能在朝中翘首,别说他将有不甘与怨忿,就连身家性命恐将难保。

  他可不愿,身为两朝老臣的他,得在日后摇尾乞求太子饶他一命,并低首恳求太子赏他一口饭吃。

  “坐。”深吸了口气后,阎翟光朝一旁摆手。

  尹汗青满意地再次致谢,而这一回,则谢得阎翟光再无他见。

  “谢相爷。”

  听闻玄玉即将返回长安面圣报告九江之乱已平,特意赶来替玄玉送行的乐浪,原本许许多多想告诉玄玉路上得小心等那类的叮咛,皆没有说出口,只因在见着他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玄玉,总觉得在他这趟返回长安前,有件事,得同他说一说。

  而这事,亦是乐浪最不能接受的事。

  “你说什么?”满面忿红的乐浪,顾不得堂上还有他人在,忿声扯大了嗓门朝玄玉喝问。

  玄玉面无表情地再次重复,“我要与阎翟光联手。”据袁天印来书,阎翟光那方面已经打点好了,现下就差他未亲自过相府与阎翟光一叙。

  “素节是因何而死,你可还记得?”忿忿忍不住一身怒火的乐浪,两手紧握着拳,不信他竟能把那事抛诸脑后说忘就忘。

  “我很清楚。”若是不清楚,若是不知道一手促成灭南之事者是何人,他先前又何须反对?但他不能只沉溺于私情之中,为了自己,也为了手底下这些跟着他的人,他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早知道乐浪将会有何反应,去请来尹汗青找上阎翟光的余丹波,站在堂上,满脸不悦地两手环着胸,冷眼看着那个仗着自己有伤口,就毫不体恤玄玉之人,反而跟玄玉大呼小叫的乐浪。

  玄玉淡淡再道,“天下之势,本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统江山如此,人事方面,亦无长远之敌。”

  乐浪忿忿挥着手,“少找借口!”一心只想往上爬的他,早就变得和那些朝中之臣一样,面目可憎、心态更是贪婪可憎。

  任他发泄怒气的玄玉自案中站起身,快刀斩乱麻的他,也不管乐浪的火气是否仍在心头上,朝身后轻问。

  “堂旭,都打点好了?”

  知道他再忍也不能忍多久的堂旭,立即来到他的身旁向他颔首。

  “丹波,九江就交给你了。”玄玉朝余丹波睐了睐眼,再弹指朝后头的堂旭指示,“上路。”

  愕瞪着玄玉径自领着堂旭走出堂外,被留在堂上的乐浪朝他的背影大喝。

  “玄玉!”

  “将军……”在这节骨眼上,也不知该对乐浪安慰些什么好的顾长空,才来到他的身旁,乐浪随即撤下他,踏着重重的步伐朝外头走去。

  深感头疼的燕子楼一手抚着额,只好开口向另一人求救,“余将军。”

  “尽你的职责,办好王爷留给你的差事。”火气不比乐浪来得小的余丹波,先是一手指着顾长空交代,再朝燕子楼扬手,“你同我一道去。”

  “我?”身上要务比顾长空多的燕子楼,纳闷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余丹波阴狠地眯细了眼,“我怕一个不小心我会打死他。”

  他无奈地低叹,“是……”反正他是负责去灭火的就是了。

  回到自己府上的乐浪,即将自己关在府中的祠堂内,面对着素节与玉权的灵位,气愤难平的他实在是不敢相信,玄玉竟选择在朝中投靠阎翟光,玄玉是忘了阎翟光曾对他杨国做了什么吗?还是玄玉忘了,害他家破人亡的祸首是谁?

  “乐浪。”追至他府内的余丹波,进了祠堂后,站在他身后冷冷地唤。

  “出去!”

  “都别进来。”一块赶来的燕子楼,识相地对站在祠堂外头的手下与府中下人交待完后,顺手把门关起。

  “你知道这事?”因玄玉突有的打算,以及余丹波方才不出声的态度,愈想愈觉得不对劲的乐浪,将目光扫向很可能是同谋的他。

  “向王爷进言得找上阎相的人名叫尹汗青。”满面冷清的余丹波大咧咧地承认,“汗青是我去洛阳找来的,他是我的旧同窗。”

  当下乐浪冲向余丹波的面前,一手紧揪住他的衣领,用力将他拽按在墙上,另一只握紧的拳头,差点就要落下。

  余丹波以更锐利的眼神吓瞪着他,“你不能不为王爷的前途着想。”

  “那也不必是阎翟光!”乐浪说着说着,一拳重重捶打在一旁的墙面上。

  在乐浪动手之后,心眼狭窄、脾气也不佳的余丹波,再也不同他客气,扯过他的衣领即将拳头使劲朝他的脸上挥去。

  “居然来真的……”燕子楼一手掩着脸,不忍去看被余丹波揍得差点站不稳脚步的乐浪。

  “若非阎翟光,谁还能动得了太子?”不待乐浪站稳,余丹波立即再拉过他厉声喝问,“若非阎翟光,王爷在朝中还有谁人可倚?”

  乐浪嫌恶地架开他的手,“别跟那些文人一样同我说些权术之道。”

  “难不成要我跟你这目光短浅的武夫一样,坐视王爷在朝中自生自灭?”余丹波更是瞧不起地一个劲数落,“朝中之险,甚于虎狼,更甚于沙场,你这颗百年不通的死脑袋,为何总是在扯上了私仇之后就连动也不会动?”

  不想与他大打出手的乐浪,忿忿扭过头去不看他。

  “乐浪……”还没说完的余丹波,站在他的身后扳着蠢蠢欲动的两掌。

  他气息难平地问:“玄玉的手……一定要弄脏吗?”

  虽然他其实很明白,向高官权贵靠拢,这不过是朝中常态,可他一直认为,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玄玉也是如他所想,事事皆靠自己,不求他人,他还将不会如同朝中那些在权势中打滚的官员一般,就算在日后有了金盆,却怎么也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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