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两位将军来了。”府内管家在门外低声通报。
“请他们进来。”凤翔挑了挑眉,踱至案内坐下,准备秋后算帐。
当闵禄与辛渡双双入内,未及向他俩请安,被闵禄下了一跳的贺玄武急忙走至他的面前,掩嘴讶看着少了一只眼的他。
“闵将军,你的眼……”
不愿对任何人提及这事的闵禄,只是闷声不吭。
坐在案内的凤翔嘲讽地开口,“哼,叫你们收拾轩辕营两位大将,你们倒教人给教训了一顿。”
一个杀余丹波未成,反被暗算了只眼还不敢声张,另一个,主张利用余丹波在先,却反遭余丹波利用,后又派人行刺乐浪失败,玄玉若不是不知主谋是谁,就是硬忍下这口气不发作,倘若玄玉知情又有凭有据,现下他还能站在这吗?
“卑职知罪。”
“战后女娲营损失泰半不说,如今余丹波荣升元麾将军愈站愈高,日后在朝中还有谁动得了他?”凤翔最气的的就是所损之兵,“你们太教我失望了!”杨军三大营,虽然在灭南之战中皆有伤亡,损失最大者,莫过于伏羲营,其次,就是折损近一半兵力的女娲营,亏他们女娲营所遇上的南军军伍还是南军中最弱的一支,这教他的脸面往哪摆?
深知凤翔治人素来下手不留情的辛渡,忙不迭地向他拱手。
“请王爷再给卑职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凤翔冷眼一眯,“你有法子将功折罪吗?”要让女娲营恢复战前的兵员阵容,最起码也得花上个数年。
辛渡自信地扬首,“有。”
“去办。”凤翔看了他一会,没好气地扬手。“是。”
因齐王婚期将至,入了夜,齐王府内仍是人声一片,全府上上下下在宝亲王冉西亭的指挥下,正紧锣密鼓地在筹备大婚一事,放眼看去,人们面上皆是喜气,可惟独玄玉,对此事丝毫不在乎。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去在乎。
例如,盛长渊。
在得知盛长渊自软禁之处逃走了后,玄玉整晚都将自己关在房内。
依赵奔送来的情报来看,丹阳、九江皆有重兵镇守,逃回前南土的盛长渊,极有可能召集残余南军后,将在巴陵一带起兵复国。
其实他也知道,对主甚忠的盛长渊,根本就没有臣服杨国之心,想让盛长渊投效杨国并为杨国效力,这不过只是父皇与太子的一厢情愿,留着盛长渊,就等于是留给了南国遗民一个复国的希望,因此在未破采石之前,他是主张杀盛长渊的,但父皇与太子却皆坚持要召降盛长渊这等将才,为此,他才不得不留盛长渊,如今可好,逃了个盛长渊,等于就是纵了只猛虎归山,灭南之后,好不容易南边的局势才稍微平定了些,只怕过不了多久又将再掀战乱。
若是不想盛长渊起兵之后被杀得措手不及,眼下杨军应当速速备战,并快些加派军旅调至南土驻守,只是他若叫轩辕营备战,那他将父皇与太子的颜面置于何地?南国已灭,他可不再是行军大元帅,要想不造成误会,他最好就是装作不知这回事静待父皇下令。只是如此装聋作哑,苦的就将是方才回国又要再次上战场的杨国士兵,与又要饱受战火之苦的南民。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无权的他,目前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另一件令他在乎的事,即是诸位分封领地之事。
南国这么大的版图,不但早就不甘留在西北与西南的尔岱有意想抢,凤翔也不会不贪,德龄更可能因地利之便抢下丹阳。
那么,丹阳该给谁好呢?
这也是袁天印想问他的问题。
“王爷想要前南土何处?”坐在他案前与他商讨这事的袁天印,还在等着他的答案。
他徐徐说出决定,“我想要九江以南以及长江沿俸。”
“丹阳呢?其他三位王爷对这地可是野心勃勃。”袁天印很讶异他所选之地竟跟他人皆不一样,“顶着行军大元帅的战功,王爷只要开口,得丹阳乃反掌之易。”没把握却又想拿的,大有人在,有把握也想拿的,偏偏不去拿?他若不是有自知之明,就是太看轻自己。
他摇首,“丹阳得之虽易,只是我若拿下了丹阳,就是与太子正面决裂。”丹阳曾为南国京畿,得了它,就是摆明了他想与太子互别苗头、他想与太子在日后互争天下。
袁天印耸耸肩,“一定会有那么一日的。”不过是提早让它来到罢了。
“以眼下的朝势来看,不宜过早。”之所以不能太早与太子失和,是因长安中的百官,泰半皆为太子所有,只要太子铁了心要朝他下手,在朝中无众臣为靠山的他可难与太子斗法,因此丹阳这事,即使他再怎么想得,可他就连半点意愿也不能表现出来。
袁天印不得不提醒一下他后果,“袁某虽不赞同王爷取下丹阳,但王爷若不出手,宣王定会抢下丹阳。”
玄玉淡淡一笑,“丹阳不会是他的。”丹阳这块地,是说想要就能要的吗?
“喔?”说得这么笃定?
“明日早朝,我会站在德龄那一边。”玄玉不慌不忙地道出他即将把何人拱上丹阳这个位置。
“原因?”没想到他挑的竟会是德龄,袁天印不禁对他的选择深感兴趣。
“我要给德龄一个机会。”他一手下颔,嘴边带笑,“我要给他一个从失败中站起来的机会。”德龄若在战后即失势,那还太早,德龄还得代他去对付几个人。
“王爷……想借信王打击宣王?”想来想去,袁天印也只能推敲出这个答案。
被看穿的玄玉并没有反驳,“与亲自领兵的德龄相比,丹阳这块地,坐享其成的凤翔受之有愧哪。”
“但宣王若得丹阳,太子将会开始对付宣王。”若能让这二者决裂失和,到时无论得胜者是那一方,皆可让他们少了个敌人。
玄玉压根就没想过要捡这个便宜,“我不认为凤翔会是个只挨打不还击的人,太子若动他,我虽可获渔翁之利,但我同时也要承担太子若失败,凤翔拥有丹阳后的风险。”
太子长袖善舞表里不一,凤翔为人又何尝不阴险?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若伤者是太子呢?太子居于东宫正位,就与玉权一般得顾忌着身份与脸面,处处制肘的太子像只笼中之虎,而无需忌惮身份的凤翔,则像只山林野虎,两者相较,凤翔的危险性大多了。与其冒着风险将丹阳给这两头虎争,他情愿拱手将丹阳这块地让出,让那两头虎皆吃不着这块上等肉。
“难道王爷认为信王得了丹阳后就不会有威胁?”他会不会太小看了德龄?
“与凤翔相比,德龄还称不上个威胁。”觉得德龄气候未成的他,其实还有着其它的目的,“将丹阳给德龄,不只是因日后风险较小,我还有德龄欠我一个人情。”
“王爷肯定他会还?”
“他会。他不但会还,他还会代我对付凤翔。”战后他力保德龄,一部分是就事论事,因德龄的确罪不至买罪,另一部分,则是他故意要挑起德龄对凤翔之仇,如今他不但保住了德龄,还给了他一个报仇的良机,德龄不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原本还以为他对德龄是因兄弟情,因而力挺德龄渡过难关的袁天印,这日才明白玄玉不但不只在做大元帅与兄长的面子,他还在暗地里埋下了伏兵,早早就准备好要对付凤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