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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事?”强打起精神的玉权,坐在案旁接来宫人所呈上的热茶。

  “司马大人……”光禄大夫一股碌地朝他跪下,伤痛地朝他大喊,“司马大人已遭圣上下旨赐死!”

  两手一个不稳,手中的茶碗在玉权猛然站起时当啷坠地,一旁怕他烫着了的宫人忙替他拭去身上的茶碗,震惊的玉权挥手斥开宫人,大步上前拉起光禄大夫的衣领。

  “你说什么?”父皇斩了宰相司马晃?



  “现下圣上还要杀另一批臣子……”死里逃生的严无涯,泪流满面地下跪恳求,“殿下,求您快移驾朝殿救救朝臣吧。”

  气血一时不顺的玉权,登时脚步不稳地退了两步,两旁的宫人见了,赶忙一左一右扶稳他。

  他频喘着气,“父皇……为何要杀他们?”

  严无涯道出来龙去脉,“方才圣上夜召众臣商议国事,在殿上,圣上出言欲弃都出海避祸,却遭全朝大臣力阻,因此圣上就先斩了率众反对的司马大人……”

  弃都出海避祸?弃都?避祸?

  这就是他们南国的皇帝?



  “拿我令谕召集东宫六骑,御林军若敢阻挡,格杀勿论。”气白了一张脸的玉权推开宫人,走回案前取来太子令扔至他的面前,接着玉权又扬手命宫人为他换上军服,“在我面圣之前,朝臣们的脑袋若是又掉了一颗,惟你是问!”

  “遵旨!”急于去搭救同僚的严无涯,重重磕了两个响头领了太子令后,慌张奔出寝殿。

  灯亮如昼的朝殿上,留在丹阳的南国文武大臣,此刻左右跪列在朝上,在尧光皇帝已经又斩了数位文武同僚之后,余留在朝上的众臣们,依旧同声向位在殿上的尧光皇帝力劝。

  “臣等恳请圣上三思!”

  “来人,将他们全拖出去斩了!”与这班臣子耗了近大半夜,耐心已遭耗尽的尧光,火冒三丈喝令左右。

  就在朝上的侍官们欲动手拖起跪在地上不肯动的臣子们时,玉权冷冷的声音,自殿门处传来。

  “谁敢?”

  “殿下……”总算盼到救星的众臣们,忙不迭地回首望向他。

  “太子?”坐于殿上的尧光,不解地看着身着战袍的玉权。

  众多且急促的步伐声,在玉权出现的同时,急速将整座朝殿包围,举令派来东宫六骑的严无涯,在玉权入殿后,也跟在其后迈入殿内跪回朝臣的行列之中。

  不只是动员东宫六骑,已在暗中动兵包围整座皇宫,并夺权将尧光麾下十二卫全都归为己有的玉权,在抵朝殿之时,实际上已在骨子里彻底解除了尧光的军权。

  玉权冷声朝众臣吩咐,“今夜殿堂上之事,半字也不许泄漏出去。”形势已至此,他可不许丹阳及南国百姓因此而对圣上有任何微词。

  “臣等遵旨!”早就奉玉权为真主的众臣同声遵令。

  镇下场面的玉权,在殿上尧光的面色已忽青忽白时,缓步来至殿下阶前单膝跪下。

  “儿臣参见父皇。”

  尧光气抖地握紧了拳,“太子这是做什么?”

  “为父皇护驾。”他淡淡答道。

  护驾?这哪是护驾,这根本就是逼宫!

  看看眼前的形势,恍然发现朝权、军权都已落入玉权之手的尧光,这才明白在众臣眼中,他不过是个伪皇帝,朝臣眼中的真皇帝,其实是阶下这个尚未接掌帝玺的太子!

  “听朝中的大臣说,父皇有意出海避祸?”自顾自起身的玉权,扬首看向他。

  尧光说得理直气壮,“杨军三军都已兵临丹阳了,再不快逃离丹阳,难不成太子要朕在丹阳坐以待毙吗?”

  无退敌之议、无救民之计,一心只为保全自己……这交通如何不心冷?

  望着上头人人口呼万岁的南国之帝,玉权的目光里不再怀有希望,他只是静静地想着当年袁天印在离别之前,留给他的那份笑意。倘若当年他知道今日南国会有此境,倘若他当年知道只顾私利的父皇连家国都可不要,或许不需袁天印来告诉他,他也会逼宫兵变。

  当年他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是不想成为罪人,但今日他才知,无论他做与不做,南国若破,他都是南国的罪人。

  “国,不可无君。”狠下心的玉权冷目以望,“即便今日战况再如何不利,为了南国,父皇决不能背民弃国。”

  无一日无法忘怀殊贵妃之死的尧光,瞪看向他的目光也格外残忍。

  “太子是要朕与丹阳共存亡吗?”

  玉权轻哼,“儿臣不敢。”

  “都已派兵包围圣驾,太子有何不敢?”先发制人的尧光,不只是家国,就连亲情也一并放弃,“来人,拿下他!”

  殿上未有人动,所有人只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反了是吗?”尧光一掌重拍在椅座上忿站而起,“朕还是南国的皇帝!”

  玉权眯细了眼,“父皇既知是南国皇帝,那么就请父皇勿再做出辱国之举。”

  “你……”

  “来人,扶圣上回宫歇息!”不待他再开口,玉权即扬手命人将他押至宫中软禁。

  “玉权!”遭人架走前,尧光瞪大了眼,不信他竟敢如此做。

  “都起来吧。”无视于尧光的叫嚷,玉权只是背过身来,朝一殿仍跪着的众臣们说道。

  “谢殿下救命之恩……”虎口余生的众臣们不住地朝他磕头谢恩。

  因箭伤甚感疼痛的玉权,松了口气后,一手压着肩头,在晕眩得快站不住时朝一旁伸出手,离他最近的朝臣们见状忙将他扶至一旁坐下。

  “殿下,元麾将军求见。”在一殿朝臣因玉权而乱哄哄之时,守在殿前的侍卫来报。

  一手扶着额的玉权猛然一怔,动作缓慢地抬起头。

  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闭上眼,“宣。”

  当战袍上犹沾着血迹的盛长渊跑步进殿时,原本嘈杂的朝殿顿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知道,捍守在采石的盛长渊为何会返京,而他们更知道,南国,就仅剩丹阳尚未被攻陷。

  “殿下……”率军退回丹阳后即来请罪的盛长渊,实在是无颜见他。

  玉权摇摇头,“本宫知你尽力了。”

  “末将有负殿下所托,末将罪该万死!”跪叩在他脚前的盛长渊,听了他的话后,更是难忍心中的歉疚。

  忍着不适倾身将他拉起的玉权,在他抬起头时,只是静看着一身都是战伤的他。

  “殿下?”

  “将军可知,南国因你,才得以残喘至今?若是无你,恐怕南国早已被杨军攻灭亡国。”玉权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胜与败,皆不过只是战果之一,将军实不必自责。”

  “但——”

  玉权淡淡地问:“若真要追究论责,本宫未赶至九江又在绛阳战败在先,以致杨军攻至采石拖累了将军,那本宫是否该在将军之前,一死以谢天下?”

  盛长渊急忙反驳,“绛阳一战并非殿下之错……”

  “战事中,原本就无对错。”玉权同意地颔首,“只要咱们尽了力,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家国,那就够了。”

  在玉权的话落后,殿中再无人语,每个人都将目光放在为南国倾尽了心力的玉权与盛长渊身上,殿中每个以袖拭泪的臣子,莫不极力忍住泣音。

  “将军。”玉权平静地说着,“这是本宫最后的请求。”

  “殿下请说。”

  玉权拉来他的掌心,用力一握,“尽你全力,守住丹阳。”

  握住他的掌心,微微透着因伤而起的热意,望着玉权那双无私的眼眸,盛长渊含泪地向他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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