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厌自己像个女生一样别扭。
做不到的事情,对方再怎样请求都不应该答应;虽然后悔,既然是答应下来的事,他就该好好去做。江未礼在心底说服著自己。
“什?都好,譬如说你的梦想,想做的事等等……”随口回答,宋嘉延开始下笔。
“我没有梦想。”至少现在还没有。
“那想做的事呢?”开始在画纸上勾勒出脸部轮廓,宋嘉延和他闲聊的口气很平淡,并不觉得一个人没有梦想是奇怪的事。
梦想那种东西,该有的时候就会有了。
期待、幻灭,幻灭、期待……不断重复这样的轨?,梦想就是那种东西。
能够实现的梦想,只能说是奇?或是某种理自的境界。
不可能实现,所以才能叫作梦想。年纪愈大,梦想愈少,不就是因?长大的人开始觉悟有些梦想如何期待也是一场空,终究是年幼时绮丽的一场梦。人类想飞,莱特兄弟把人送上天空,然而人类还是长不出翅膀,真实感受临空飞翔,随时随地振翅高飞不是吗?早日看透,少些做白日梦的力气,不如把力气实践在能做到的理想上。
如果有人说他的思想灰暗,他的确不能反驳。
“我没有想做的事。”停顿一下,江未礼才嗫嚅地道:“倒是有不想做的事。”虽然他喜欢看宋嘉延画画时专注的神态,却不想当他的人体模特儿。
每当宋嘉延作画中随意朝他瞥来,他都会觉得心跳好象停了一下。
明知道自己是他的模特儿,江未礼还是尴尬得久久不能自己。
宋嘉延嘴角扬起淡淡微笑,不用问也知道什?是他不想做的事。
忽然觉得他那般不放弃的倔气很可爱,“哦,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样的工作?”
“未来的职业或许不是我能选择的。”所以他实在懒得去讨论。多少人念了喜欢的科系,毕业后却从事完全不同的职业,根本无法兴趣与职业兼俱。
老爸和几个哥哥的感叹,让他很早就领悟这点。
“不能选择不代表你不曾想过,对吧?”?了作品的传神,宋嘉延观察著江未礼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没有漏掉他眸底一闪而逝的光芒。
年纪轻轻便如此认命,倒是挺少见。
犹豫了会儿,江未礼才有些不自在地道:“或许……我能当个老师。”
他想延续母亲的梦想,他觉得当老师似乎很不错。虽然脑袋不是绝顶聪明,可是他相信勤能补拙,也许有一天真的能实现当老师的理想。截至目前为止,关于想当老师的事,他只告诉过邵彤一个人,连家人都不曾轻易透露。
?什?轻易告诉了宋嘉延,连他自己也迷惑。
“喔,听起来不错。”宋嘉延唇边的笑似有深意。
“社长呢?”?了免去尴尬,江未礼转而问道。
“我?”纸上的炭画顿了一下,马上又开始动了起来,宋嘉廷以认真而平淡的口气说出了让人会觉得是开玩笑的话:“只要能保障到老的工作都好。”
“社长,你该不会想当公务员吧?”江未礼有些错愕,脑中只拼出一个笼统的概念。
虽然他的画风难以置评,能力却是有目共睹,参赛作品总是颇得许多美术评审的赏识。听说他的作品得过不少校内外的奖赏,甚至有美术大学的教授欣赏他的资质,已经推荐他毕业后保送上美大,大家自然都以为他将来会准备当个画家。
宋嘉延给人的感觉本来就充满艺术家的气息,很难让人想象他当公务员的模样。
“当公务员保障好、福利佳,年薪似乎也不错,听起来是份好工作。”纸上的人物已约略能看出神韵,宋嘉延边画边给了江未礼期待外的答案。
他知道江未礼希望他会反驳。
“那画画呢?你要拒绝美大的保送吗?”江未礼难掩饰心中的惋惜。
像他这种有才华的人,去当个平凡的公务员,任谁都会觉得很可惜。很多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感叹自己没有上天给予的天赋。
宋嘉延打量著倏地激动起来的江未礼,直到他不知所措的神态浮现,他才收回视线,幽幽地提醒:“你忘了,老师也是公务员,当上美术老师我还是可以继续画画﹂很显然,如果他真的当了老师,绝不是?了作育英才──是?了稳定的保障,还可以持续作画。
这年头,光靠画画维生,毕竟还是不太牢靠。
不管别人看法如何,宋嘉延其实是个相当实际的人。
江未礼愣了许久,终于慢慢意识到一件事──宋嘉延绕著圈子逗著他玩。宋嘉延不在乎他的沉默,仍继续画著江未礼的人物画,神情更加专注。
“社长,我回去了!”咬了牙,江未礼突然抓了衣服跳起来。
不给宋嘉延阻止的机会,江未礼直接冲出房间,跑下楼,整个脸涨红的他边穿衣服边跑,一个不注意撞上了正要上楼的人。
“对不起。”没去看对方是谁,他丢下一句道歉离去。
范亦楠来不及说话,盯著他跑开的身影,冷沈的黑眸忽然格外阴郁。
不到两秒,二楼房间传来了畅放的笑声。
眼神从消失的身影移向二楼,范亦楠眼中的阴郁掺杂不同的异样情感,让他打消了上楼的决定。
他虽然总是一张笑笑的脸,却很少如此开怀大笑。
那种愉快的笑,是范亦楠从没听过的笑法。
真笨,他不该来找他的!
“唉,天凉好个秋。”
满身是汗、从教室外跑进来的邵彤,刚走到江未礼后头,就听见趴在窗台上的他的感叹,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喂喂,夏天还没结束耶,你在那里什?天凉好个秋?”
快到秋天了是没错,可是他们还踩著夏天的尾巴。
“天凉好个秋跟夏天有什?关系?”江未礼不解地回头。他只是觉得心情有些忧郁,很适合在秋天发牢骚,纯粹希望秋天早点来而已。
唉,今天的社团活动不知道可不可以找个理由烧掉不去。
“你……唉,算了。”本来想好好念念江未礼,看到他那副死气沉沉的德行,邵彤索性拉了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叹道:“你这家伙,夏天还没走叹什?秋天,年轻人别那么忧郁好不好?看了让人肠胃打结,好心情都被你弄坏了。”
好歹学学他,忙都忙死了,哪有时间好忧郁。
他真的忙坏了,所以他最近去江家的时间不多,不知道江未礼近况如何。开学有段时间了,他也不觉得他有适应不良的地方,自然搞不懂他怎么突然变成忧郁少年。
前几天他还好好的嘛!
“啐,你以?我喜欢这样啊!”江未礼不满地自嘲,突然想起不知道邵彤午休时间去哪儿了,看见他一身汗,才露出疑惑的表情问:“你刚去哪儿了?”
“劳动。”邵彤拿著毛巾擦汗。
“劳动?什?劳动?”没听说午休要出公差啊。
“当然是赚外快的劳动啰!”邵彤低下头,脑袋在跨开的双腿之间甩了甩,还真甩出不少晶莹的汗水,他拿毛巾粗鲁地擦著头发。
望著那颗低下去的脑袋瓜子,江未礼附著性子问:“什?外快?”
就算是午休时间,学生也不能出外校打工吧。
“咦,我没跟你说吗?”邵彤猛然?起头,直视著江未礼疑惑的黑眸。
“看来,你最近没跟我说的事可多了。”皱起眉,江未体的口
气开始有些酸溜溜的,却又想到自己没告诉他的事也不少,似乎没有责怪对方的权利。上高中以后,就算还是同班同学,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却起了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