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要在天上飞了!裴逸航不可思议地想。一向在恋爱游戏中稳稳处于上风的雷枫樵,竟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她该不会就是你的真命天女吧?雷。」裴逸航好奇地问好友,仔细审视他的面部表情。「套句你自己说的话,你这个花花浪子该不会就为了她洗心革面,乖乖套上婚姻的枷锁吧?」
雷枫樵一震。
「……你在胡说什么啊?逸航。」他干笑,表面上仍是一贯闲散佣懒的姿态,握住杯缘的手指却隐隐泛白。「她只是……只是一个比较艰钜的挑战而已。」
他再怎么拿她没办法,也只不过需要多花一点时间和心血来攻进她的心房而已。他可没想过要拿誓言与婚姻来做武器,那从来不在他考虑之列。
不论是多么特殊的女人,都不值得他拿单身的自由来做交换。
不值得——他眸光一沉,提起身旁半满的红酒瓶,再为自己斟了一杯。
夜,更深了,雷枫樵的两位前女友与她们带来的男伴似乎都隐隐有了醉意,搬来CD音响放出音乐,踉跄起舞。
「喂!大家都来跳嘛!」他们热情地嚷着:「雷,去请你的新女友跳舞啊!」
「对啊,湘滟,你跟雷跳过舞没?他的舞技可好了,我有一回被他整个人转得透不过气呢。」美女甲吃吃地笑。
「他可是舞林第一把交椅,你如果不跟他跳,我可要自动报名喽。」美女乙开玩笑。
「跳嘛!跳嘛!」
在众人起哄声中,一对男女主角隔着火堆相互对望,神情都很复杂。
终于,雷枫樵从门廊木阶上站起身,笔直走向何湘滟。他俯下身,朝她伸出一只大手。
「来吧。再不跳的话,这些家伙能把整座农场给吵翻了。」凝望她的眸璀亮得宛如天际星辰。「我想陈伯一定睡了,你也不想他们吵醒他吧?」
何湘滟仰头望他,明眸流光莹灿。「我不太会跳舞。」她矫声道,啜饮一口红酒,红唇在杯缘留下浅浅的印痕。
雷枫樵望着那抹残红,一股冲动让他劫过她的酒杯,就着残红处将剩余的美酒咽入腹内。
她脸红地看着他充满暗示意味的动作。
他笑了,笑容是坏男孩的淘气,教她心跳一时纷乱。握住她柔荑,他拉起她,霸道地将她整个人搂入怀里。
「那天逗得我六神无主的兔女郎告诉我她不会跳舞?你想骗谁啊?小姐。」他俯望她,食指轻轻一点她鼻尖。
「我是真的不会跳嘛。」她垂敛眼睫,心慌得想要克制过于狂乱的心跳。是酒精的后劲发作了吗?还是他性感的气息实在太撩人?她觉得一阵头晕。「那天跳的舞……我可是特别请老师教了我两天才学会的。」
「才两天就跳得那么好了?」他环住她的腰,下颔抵住她头顶。「看来你很有诱惑男人的天分啊!」
「你迷惑女人的本领也很不赖。」她反驳。
他低低一笑。「我迷倒你了吗?」
她不语,螓首默默搁上他的肩,淡淡的男性体味萦绕在她鼻间,她嗅着,呼吸更乱了。
偏偏在此刻,CD音响里还传出两人都熟悉的一首英文歌。
「又是这首歌?都快变成我们的主题曲了。」他半开玩笑。
浪漫的月光下,女歌手以感性又激情的嗓音唱出一个女人挣扎于危险情网的心声——
是指她吗?
何湘滟涩涩地想,眼眸紧闭,实在不愿深思这样的问题。
「……你以前谈过恋爱吗?」他忽问,一面领着她随音乐佣懒摇摆。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像你这样的。
她在心里回答。
最令她动心的,正是像他这般温柔体贴、幽默风趣,男性化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赤子之心。
最容易令女人心碎的男人呵!
「……我喜欢有自信的男人,优秀聪明的男人,有责任感的男人,爱上我后再也不会看其他女人一眼的男人,跟我志趣相投,共度一生一世也不会腻的男人。」她沙哑地说道,每说一句,心弦便更拉紧一分。
所以你不合格啊,雷,你不是我的理想对象。
「看来我似乎不符合条件啊。」他听出来了,拥着她的臂膀紧了一紧。
「你只能打三十分。」她扬起容颜,朝他甜甜地笑。
「只有三十分吗?」凝定她的俊眸掠过一丝惆怅,他抚摸她的颊。
他看出来了吗?看出她藏在甜甜笑容下凄楚的动摇——
「三十分不能谈一场美丽的恋爱吗?」他沙哑着嗓音。
「也许可以吧。」她低声应,再度将脸颊埋入他肩颈之间。
可这样的恋爱会很短暂很短暂,短得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受——
「你想结婚了吗?」他问。
她摇头。
「你一定要承诺吗?」
「每个女人都想要承诺,雷。」她哑声轻笑。
「为什么?」低沉的嗓音里,有着压抑的痛楚。
因为他给不起承诺吗?
她柔柔抚过他僵硬的背脊。「你害怕婚姻吗?雷。」
他不语。
「是因为你父亲的关系吗?因为他当年抛弃了你们母子俩?」
他的背,挺得更直了。「你是保险业务员,不是心理医生。」语气尖锐。
「对不起。」她温婉地道歉,退离他怀里。
他瞪视她,幽深的眸子教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她胸口一闷。
「不好意思。」再度道歉后,她仓皇旋身,匆匆想逃离他。
他却猛地拉回她,当着众人的面将她带离营火现场,来到僻静的草地上。
「我不能给你承诺。」他直截了当地对她说道。月光掠过他的脸,教他一张帅脸一下明亮,一下阴暗,拉扯一个女人柔软的心。
她痴痴地望他。
「我不能给你承诺,也不能给任何女人。」他涩涩继续。
「因为你害怕吗?」她柔声问。
「对,我害怕。」他绷着脸。「我也不懂为什么女人一定要承诺?那不能保证那个男人一定会永远爱她,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她同意。
「万一我告诉一个女人我会一辈子爱她,可是却没有做到,她会怎样?会不会因此心碎?」他脸色苍白。「我没把握自己对一个女人能一辈子不变。」
所以,他才不敢许诺,才害怕许诺。
不是因为不负责任,正是因为太看重这份责任了。
她轻叹。
「与其这样,大家潇潇洒洒谈场快乐的恋爱不是很好吗?分手了谁也别怨谁,也不必太难过。」他愈说愈激动。
「我知道,我懂。」她安抚他。
「你觉得我是个烂人吗?」看着她的眼神,迷惘而空白,像一个渴望认同的孩子,却又明白他得不到。
这样的眼神令她心痛。
她摇头。「每个人都有他软弱的一面。」微微一笑。「这是我爸妈教我的。」
「你一定有个很温馨的家庭。」他怅然。「你的父母都是怎样的人?」
「只是公务员。」她解释。「我父亲在台南市政府工作,母亲在国中教书。很平凡的家庭。」
「可是却很幸福。」他低声道,看得出来很羡慕她。
她微微鼻酸。为了他的羡慕。
没错,她的确很幸福——也许太幸福了,所以特别害怕见到不幸的人。
「其实我也有害怕的事。会选择保险这份工作,就是因为害怕。」她坦承,第一次对人这么说。
「害怕什么?」
「害怕见到不幸的家庭。」她苦笑。「我总会感觉过意不去,好像是我一个人独占太多了,所以才让别人分到的那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