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为什么,他的眼神让她联想到黑夜里的他,热情、性感。
虽然雪白色的深衣使他显得格外高贵优雅,但他并不像一般朝鲜人那样束起发髻,而是放任一头乌黑的发披在肩上,只将前面的头发往后梳用黑绳绑起来,几许飘落的发丝拂在脸上,看上去不但狂野,还有几分慵懒颓废的调调儿,而这三种气质都跟热情、性感无关,可是他的眼神就是会让她感受到这两种形容词。
见她看他看得痴了,他的唇角勾了起来,然后提起宽大的衣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污渍。
「允夫人没说错,妳可真邋遢。」
「呃?」韩芊卉眨了眨眼,「啊!」终于回过神来,赶紧退后一步,手忙脚乱的把塞在裙带上的裙角扯下来拉直,再抓下黏在头上的树叶枯枝,又用自己的衣袖拚命揩干净沾在脸上的泥巴,最后低头看看。「这样可以了吧?」
她的脸虽然擦干净了,衣裳却脏得不得了,头发也乱了,却只注意到衣服穿整齐了没有?
他的嘴角更上扬几分,还故意上前扶起她的下颔,俯下眼在她脸上仔细端详。
「我看看。」
修长的眉、杏圆的眸子、挺俏的鼻,虽然嘴巴有点大,但唇型轮廓非常迷人,双颊两抹陀红,看上去非常动人、非常亮眼,亮眼得令他忍不住俯首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下。
她抽了口气,又退后一步捂住自己的嘴,满眼吃惊,脸蛋通红。
他不禁哈哈大笑,笑得在不远处等候的河永敬看得瞠目结舌,差点一头跌进小溪里头去喂鱼。
「我已经亲过妳不知多少回了,怎么妳还会害羞?」
「那……那不一样……」韩芊卉结结巴巴地说。
他有趣地俯视她尴尬的表情。「哦,怎么不一样?」
「当时我看不见你,你也看不见我呀!」韩芊卉抗议似的冲口而出。
「所以?」
「所以?」她怔愣地重复,不明白他在所以什么。
瞧她又是一副茫然样,他不由得又笑了。「我叫朴孝宁,妳可以叫我君之。」
「君之?」为什么突然讲到这边来?
「我的字。」
「原来是你的字。」除非是至交好友,否则韩国人一般是不直呼他人的名,就算是亲兄弟,弟弟也不能直喊哥哥的名,这个爸爸早就告诉过她了,不过爸爸没有字,幸好他还有英文名字可以让人家叫。「我叫……」
「韩芊卉,允夫人告诉我了。」
「哦……」韩芊卉有点别扭,都怪他,一直盯着她看,直勾勾的。「你……干嘛这样看我?」
朴孝宁轻笑。「妳刚刚不也是这样看我?」
眸子马上飞开,韩芊卉的脸又红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奇怪,她今天怎么老是觉得热,中暑了吗?
「是吗?」朴孝宁看似很高兴。
以为他不相信,韩芊卉忙作自我辩解。「真的,以前我都不会那样。」这是她第一次变花痴……不对,是她第一次盯着男人看得目不转睛。
「也许,妳们村里应该没有多少男人让妳看。」
一听他提起村子里的事,韩芊卉的警觉心马上升高,头一个反应就是要设法把话题岔开,免得又凸槌。
「你不是两班士大夫吗?为什么没有戴黑纱笠穿官服?
真可惜,警觉心是够了,反应也够迅速,问出来的问题却很有问题。
朴孝宁怔了怔,继而深深注视她一眼。「黑纱笠并不是官帽,也没有人随时随地穿着官服。」但这回他并没有再追问她为什么会问出这种奇怪的问题。「还有,一般所谓的两班并不专指官员,也包括官员的家族。」
「咦?是这样吗?可是你是官吧?」
「我是二品武官。」
「耶?武官?」眸子惊奇地睁大了。「你打过仗?跟谁?」
「倭人。」
「原来是日本啊!」可是,朝鲜是在这时候和日本打仗吗?
「日本?」
「呃……」该死,她怎么老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我是说,我也不喜欢男人戴黑纱笠。」看上去真的很滑稽。
「为什么?」
「很可笑。」
「……为什么?」
「……因为我那么觉得。」
朴孝宁挑挑眉,但没再追问下去。
不远处的河永敬听到这里,不知为何突然产生一种诡异的预感。
主子不会再戴黑纱笠了。
不过,预感归预感,现实是现实,主子真有可能为了那个女人违反一般人的习惯吗?
「不过,我觉得男人束发髻更可笑!」不是她故意挑毛病,真的,但是二十一世纪的男人什么发型都有,就是没人束发髻,看不习惯的东西当然会觉得滑稽,这也不能怪她。「你这样就很好看,她上下打量他。「很酷、很帅!」
「酷?帅?」
韩芊卉耸耸肩。「不懂就算了。」
朴孝宁凝视她片刻。
「我并不都是这样,只有在府里,练武的时候,以及这里,在这几种没有外人的场合里,我才能够这么随意,一旦出门还是得束发髻。」
「这样啊……」韩芊卉歪着脑袋盯住他,努力在脑海里想象他束起发髻会是什么模样,片刻后蓦地皱起两道眉摇摇头。「可笑!幸好我不必看见你那种样子,不然我一定笑场。」
「……笑场?」
韩芊卉顽皮地对他吐吐舌头。「嘲笑你!」
朴孝宁双眉又挑起来了。「妳敢嘲笑我?」
「为什么不敢?」韩芊卉奇怪地反问。「不想让人嘲笑就别做可笑的事嘛!」
朴孝宁的眼神很奇异,又定定地盯住她看了一会儿后,突然问:「要回去了吗?」
「啊,对喔!」一经提醒,韩芊卉急忙看了一下天色,「差不多了,」然后开始整理东西。「我得在这些虫子变硬之前做好牠们。」
朴孝宁招手唤来河永敬,把所有东西一古脑全交给他拿。
「做什么?」
没注意听他的问题,韩芊卉好奇地打量河永敬。「他是谁?」
「河永敬,我的仆人。」朴孝宁回道。「妳刚刚说要做什么?」
「仆人啊……」韩芊卉俏皮地皱皱鼻子。「我也有婢女伺候,可是除了整理房间,我都叫她们离我远一点,免得妨碍我做事。」她家也有佣人,可没有像这样跟屁虫似的跟前跟后,走慢一点还会被踩到后脚跟,转身太用力也会面对面撞上,烦死人了!
「……妳刚刚说要拿那些虫子做什么?」
不过这时代的大爷们没仆人跟在后头好像很没面子,更何况……
「你只有一个仆人伺候,够吗?」他是二品武官不是吗?才一个仆人而已,哪够排场。
「够了。」朴孝宁非常有耐心地回答她,然后抢在她又问出更无聊的问题之前,第四次问出同样的问题--内容一样,措辞却越拉越长。「请问妳刚刚到底说要拿那些虫子做什么?」
他的声调并没有火气,不过绝对比之前要大声得多,这样终于成功地拉回韩芊卉的注意力。
「嗯?刚刚?」韩芊卉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啊,做标本嘛!」
「标本是什么?」
「就是……」这时候的朝鲜并没有「标本」这种名词,朴孝宁听不懂也不奇怪,可是……「标本。」她又该怎么解释?
「……我换个方式问好了,妳要如何处理那些虫子?」
「……把牠们做成标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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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明白标本到底是什么,最好亲自看个分明,所以朴孝宁就亲自去看看韩芊卉到底把那些虫怎么了,没想到竟然被韩芊卉顺手抓去当助手,不但要帮她仿标本,还要帮她抓虫,又要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