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我现不要外出办事,晚间会返回府里用膳,到时妳在倚虹厅里候着。」沉吟半晌,费隽淳缓下语气对她说道:「还有,别怠慢了客人,没事的话去问燕总管有无需要帮忙的地方,懂了吗?」
「懂,懂。」
懂是懂,问题是,她不确定自己帮不帮得上忙,毕竟,她近来运气不佳,挺了一肚子的「霉气」,只怕忙没帮上,反倒搞砸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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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明白,庄里仆役奴婢一大堆,庄主干嘛要妳这瘸了腿儿的丫头当他的贴身侍女?而且先前当差的玉宁做事一丝不苟,让庄主满意得很,就不懂好端端地换了妳究竟是为什么?」燕总管嘴里嘀咕个没完,手上抄写动作却也不见停顿,边翻帐册边发牢骚,那张脸儿始终垂着没抬起。「我看妳呀,动作粗鲁,手脚不俐落,走起路来慢慢吞吞、摇摇晃晃,讲话没规没矩,做事又漫不经心,脑袋记不住东西,喊人也老是喊错,每件事都要人吩咐才会去做,妳连咱们庄里最新进的婢女都不如,妳知不知道?」
听着燕总管对自己连串的「负面评价」,茵茵的五官早已扭曲成一团。
「也难怪二夫人都不想让妳继续在她身边当差,哼,要不是看在妳是莲妈的女儿,以妳这种资质,我根本不会留妳在府里工作。」
茵茵保持安静不敢吭声,深怕随便开口说话又要惹得他不高兴。
「总而言之--」沉声一顿,燕总管总算「高抬贵头」,将锐利的焦距对上她畏缩的头顶。「我对妳相当不满意,妳晓不晓得?」
她点点头,表示晓得。
「妳没有嘴巴可以回答吗?」重击桌面,燕总管愈看她愈是不顺眼,真恨不得马上将她撵出庄外。
先前看他气得手指发抖,就知道他会不爽地拍桌子,茵茵没被吓到,反而镇定地仰起下巴,大声回答:
「是的,燕总管!我知道您非常不喜欢我的瘸腿。」
「知道最好!要是妳在庄主身边服侍个不好,我定让妳难看。」尽管他的脸色仍旧不太好看,但在拍完桌子后似乎缓和不少,他深吸口气又道:「庄主今早出庄巡视产业去了,他跟我交代过,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妳去做,让妳尽快熟悉这儿的环境和规矩。」
「是,不管燕总管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会努力去做的。」
燕总管的眼光不自觉又瞟向她那条瘸腿。「看到妳这条腿儿,怎么说我也不放心……算了,妳就去花园帮忙除除杂草、修剪枝叶,顺便摘束花摆在庄主的书斋里。庄主喜欢花,每天我都让人给他弄上一束,今天就让妳学着去弄吧。」
「喔。」
「好了,快去快去,别杵在这儿碍眼。」他嫌恶地道。
「是,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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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逃难似的从执事房里跑出来的茵茵,庆幸罚站被骂了半个小时后,总算得以呼吸新鲜空气,而不是重复地去闻那一屋子的乌烟瘴气。
下意识地摸摸脸颊,怀疑自己真有那么讨人厌吗?
或者……她低下头去看那弯曲的左腿。像她这种瘸腿的跛子连当丫鬟都不够资格,只配到街上乞讨去?
唉,还不够坎坷吗?她苦涩地问着自己、问着老天爷。
来到一大片广阔的花园里,茵茵请教了几个正埋首在花丛里工作的家仆,于是便挑了一处尚未绽放的水仙花圃,卷袖开始帮忙,吃力地跪着双膝,认真而专致地拔除新长出的杂草,并且施水灌溉,检视每一朵花儿的生长情形。
到了接近正午的时候,茵茵在园子里摘了一束纯白色鲜花,嗅着淡雅香气,朝庄邸东边走去,准备照着燕总管的话,将花放在庄主书房的瓷瓶里。
「柳茵茵!」
有人连名带姓地喊她,倒叫得她有些怔忡,怀疑自己是否耳背了。
「喂,妳是不是柳茵茵?」来人刻薄跋扈的嗓音已到了身后,并且很不客气地推了她一把。
茵茵惴惴不安地回头,以为这说话的女子在庄里有着重要身分,怎猜得到,她的穿著打扮和自己差不到哪去,表明她不过也是个小小奴婢,但她的气势却相当凌人,举手投足间骄傲得不得了。
「妳是?」茵茵蹙起眉头,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快。
「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一双单凤眼略为扬起,她嗤声地撇撇唇。「我叫玉宁,这儿的奴婢下人们见了我,还得喊声玉宁姐,妳晓不晓得?」
「不晓得。」唯一晓得的是,茵茵知道这女子就是原先服侍庄主的贴身侍女,但不明白她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起。
「我想说代替我的丫鬟长得什么德性咧,啧!」玉宁蛮横地捏住茵茵的下颚,将脸凑近仔细端瞧。「不过是比我年轻些、稚嫩些,但看妳这条瘸腿,我就此妳强得多,凭什么妳可以取代我在庄主身边工作?」
虽然茵茵缩了脖子,看似很畏惧她的态度,但还是睁大了眼珠子,一直瞪着玉宁的那张脸看。
「看什么看?我虽然大了妳几岁,可我的样貌也不输妳。」玉宁神情不悦地甩开手,对这个柳茵茵有张精致粉嫩的脸蛋儿很是不平衡。
「玉宁姐,咱们待在庄里都是为讨口饭吃,妳这样为难我,对妳又有什么好处呢?」茵茵小心翼翼地开口了。反正她和自己身分相同,也不怕她对自己怎么样。
「怎么说我动作都比妳俐落些,而且待在庄主身边有不少好处,现在我被派到二夫人房里服侍,简直就是恶梦一场!」收敛了张牙舞爪的表情,玉宁不甘愿地望着别处,肚里可说是积了堆闷气。
原来如此啊!茵茵恍然大悟。
「我懂了,妳就是因为这样才对我不满的啊。」
「妳知道那是最好!」玉宁愈想愈生气。「若不是妳,我也用不着沦落到那个臭婆娘的身边去。」
「臭……臭婆娘?」哇哇,茵茵难以置信她居然敢用这三个字来骂马云盼,这……这真是骂得太好了!
她这辈子过得孬种,连私底下都没敢向人说马云盼的坏话。
而这个玉宁,哇哇,实在太勇猛了!茵茵喜上眉梢地露出傻眼的笑容。
「做什么这样看我?」玉宁两手叉腰,站着三七步,狐疑这个笨头笨脑的丫头做什么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她。
「妳……可以再骂一次吗?」
「骂什么?」玉宁莫名其妙的。
「就是妳刚刚骂二夫人的那三个字呀。」
「哼,我可不怕妳告状,大不了我卷铺盖走人就是,她是臭婆娘、女疯狗、母夜叉、死贱货!」她一口气骂完,心里可舒坦多了。
「哇……妳好厉害啊,连骂人都可以这样顺畅,是我就不行了。」茵茵真想为她用力鼓鼓掌,不过她手上还抓着束花,只好暂时忍住。
玉宁瞪着这个傻呼呼的笨丫头,觉得她未免太过「单纯」了些,她是来找她算帐的,不是来让她崇拜的!
「妳没长脑袋瓜是不是?」
「当然有啊,只不过每个人的构造不一样。」茵茵误会了她的意思,「蠢蠢」地为自己解释。「像妳可以及时想出很多骂人的话,我却不能,可见得我们的脑袋瓜装的东西不大相同。」
玉宁还想再骂什么,但看这丫头又是这么「白痴」与「天真」,到了喉咙的话硬是吞了回去,决定不跟她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