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婆媳见面应该是怎样的情形呢?
严格说起来,丁易汝和王泽芝已经不是婆媳了——可笑的是当她们仍有婆媳关系的时候,她们俩居然无缘见面——以致于当王泽芝进门时,丁易汝当下呆愣住了,她无措地不晓得应该如何称呼。
“伯……母……”她迟疑了一下才叫出口。
“还是叫我妈妈吧!你的户口尚未迁出,而且你的身份证上配偶栏的名字也还是晓生,所以你仍然是我的媳妇。”王泽芝慈爱地轻拍易汝的手背,给她一个亲切的笑容。
“是啊!对不起你的是何晓生那个混蛋,你的婆婆可是很喜欢你的。”
说话的是一个英姿焕发、雄壮伟岸的男子,他的相貌毫不逊于何家的六个兄弟。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孔甚至比何晓涤还要漂亮三分,然而其眼中冷静无情的光芒却神似何晓生。
“我是方皓玄,是你公公的忘年之交,也是何家六个兄弟的良师益友,更是何家专属而且免费的私家侦探。”方皓玄原本习惯的玩笑口吻略略收敛了些,自认为阅人无数的他,在几秒钟之内已经明白何以何晓生会独独钟情于眼前这名女子了。美丽的女子通常都有高傲任性、被众男子宠坏了的糟糕脾气,但她没有。丁易汝既温柔又带点中性的气质,的确是女人中少见的。最主要的是何晓生一向讨厌脑袋空空,只会撒娇、矫揉做作的花蝴蝶。
突然他的脑海里浮现了那日邂逅的那名艳丽如桃花的女孩,方皓玄不禁暗叹口气,那女孩的娇容与身形恐怕没有几个女人及得上,即使是眼前这个他甚为赞许的丁易汝。只可惜那姓鱼的女孩神经系统严重衰弱,疯狂、莫名其妙的举动更是令人难以招架。唉!再美、再教人心动也无用。
“你和晓生的婚礼我这个做婆婆的缺了席,你不会怪我吧?”王泽芝一直为没有喝到那杯媳妇茶而耿耿于怀,可是那时书丞心情大好、硬要带她去纽西兰和小企鹅玩玩,她对书丞一向顺从惯了,只得跟他去。
“不,您别放在心上。”她怎幺会为这事责怪晓生的母亲呢?她自己的父母亲不也缺席了?更何况这婚姻的存在原就是荒唐可笑的,如今再提起只是徒惹她悲伤罢了!
方皓玄干咬一声说道:“我不妨碍你们婆媳俩谈心、增进感情,我这个外人到外头避一避。”偷瞧一下腕表上的时间,他盘算着何晓生差不多也应该快来了。此时不逃命尚待何时?
不过如果何晓生真想和他比划两招,他可未必会输给晓生,他方皓玄的拳术亦是赫赫有名的。只是他一向爱好和平、痛恨暴力,加上天性善良,他可不忍心让丁易汝因为丈夫挂彩而难过掉泪。
待他走出去后,王泽芝从小手提包里拿出一只色泽透亮光润的上好翠玉镯子,她道:“这是我母亲在我嫁给书丞的前一天晚上送给我的……”她握着易汝的手.想以婆婆的身份为易汝戴上,但易汝的手却缩了回去。
“对不起,我很感激您疼爱我的心意,可是毕竟我……我已经和晓生离婚了,这幺贵重的礼我不能收。”
“这……”王泽芝怕为难她,只好道:“那幺你就当这翠玉镯子是一个喜欢你的长辈送你的见面礼,好吗?”
面对她这样温柔请求的语气,丁易汝慌了,她狠不下心来拒绝,但是她无论如何就是不能收受。这镯子应该是留给晓生未来的妻子……怎一思及此,她的胸口竟隐隐作痛?晓生未来的妻子……
“我喜欢你,易汝,我真心希望我们有长久的婆媳缘分。”
她又何尝不希望呢?能够有这样善体人意、温柔待人的婆婆是多大的福分!
“您晓得我是林苡若的女儿吗?”
“你和苡若的相貌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我怎幺会不知道,虽然我只见过你母亲的相片。”那张相片至今仍在书丞最喜欢的书本内页里,也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她以手支撑额头,修得完美的细眉轻轻地拢紧,一会儿之后她开口道:“其实我并不恨你母亲。”
丁易汝实在不懂,难道何夫人一点也不以为意?这不可能的,任何女子在爱情这件事上都是自私的。
如果何晓生的内心深处永远放着另一个女人,她想她会痛不欲生她现在只是涌上这个念头,就已经觉得心如刀割,无法承受了。那幺心里的痛,何夫人又如何能承受得了?
“难道您……不爱您的丈夫?”丁易汝晓得自己不该问这种话,可她实在恨好奇。
“不,我非常爱他。”王泽芝的眼神十分坚定,令人为之动容。
“可是晓涤说何伯伯对我母亲不曾忘情,难道您一点都不怨恨?”
虽然上一代复杂难解的情事与她无关,可是诚如何晓涤所说的,因为她的母亲三十年来长久霸住何书丞的感情,所以何夫人才会终日郁郁寡欢。丁易汝觉得自己似乎也是伤害何夫人的罪人之一,无怪乎何晓生要挟恨报复于她。只是她傻得把感情全付出去,再也收不回了。
心思敏锐的何夫人微笑了一下问道:“你和晓生为了这个原因分手?”
丁易汝无言以对,或许这是原因之一,可最教她难受的是,晓生根本就没爱过她。他恨她都来不及了,哪有可能对她有一丝丝的情意?想起当日他毫不犹豫地签下离婚协议书,一点眷恋不舍之情都没有,心中一股悲伤涌上心头,她酸涩地苦笑。
“你认为晓生不是真心爱你的?”
双眼迷蒙的丁易汝强忍住满眶的泪水,如果早明白爱情是这幺痛苦、这幺难以割舍,她宁愿一辈子孤独。可是,爱情是一张无形的网,让人无法闪避,不知不觉地就掉了进去。它甚至像是鸦片,吸了一口就上了痛,再也难以断绝。
与其说她爱晓生,不如说她气他!她气他让她爱上他,而她所有的痛苦都是由此而来。为什幺要让她对他这样的爱恨交织?她觉得好累哦!
“我了解晓生这孩子,当初他之所以答应这件婚事,除了书丞对他软硬兼施以外,另一个原因是他对婚姻不感兴趣,因为他的性情冷漠不轻易谈感情。但是我相信他也深爱着你,否则他不会因为和你分离而将这里的分公司放下不管,他一向是个有责任的男人。”
“那是因为他不想见我,因为我是林苡若的女儿。”丁易汝痛苦地说。
“你以为他之所以娶你,是为了要报复你的母亲?”王泽芝非常惊讶她会有此想法。
“不是吗?”丁易汝怀疑地看着她,难道事情不是这样吗?
“绝不可能!”王泽芝斩钉截铁地说,“晓生不是个不成熟的人,他和他父亲一样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他绝对不会伤害无辜的你。”
“我晓得伯母是安慰我,不要我伤心。”
“傻孩子!你应该明白晓生不是玩弄感情的人,如果晓生真的要报复,他也不会用这种手段。”
“可是那天他毫不考虑地签下离婚协议书,而且也没有反驳我的质疑。”也许到老到死,她都无法忘记他决绝离去时的背影。
王泽芝笑道:“晓生他最恨别人不信任他。”
皓玄果然没说错,这小两口彼此深爱着,但两人又都是倔强之人,所以才会演变成今日这种各自伤痛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