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眉无法再说下去,她连基本上的礼貌都忘了,转身飞奔出正屋,眼中含了两泡泪 ,她怔怔的望看浑身火烫的小铮出神……。
  自己地想不透,干嘛为一个不相干的孩子,连番受辱?
  像木桂,孩子是她亲生的,她都可以不闻不问,自己算什么?
  忽然,小铮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四下寻送看,一见晚眉,他像是安心似的又闭上 眼,不一会,他呼吸混浊起来……。
  晚眉两泡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的跌宕下去。
  “小……小铮。”所怜惜的,并不是不相干的孩子,也不是亲不亲生的问题,对了 !是情,从他无知无觉开始喂奶迄今,总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吧!
  到他长乳牙,会爬、会走、会叫妈,这期间的点点滴滴,所汇集的,正是无始无格 的──情。
  晚眉抹掉泪珠,伸手再度摸摸他的脸颜,忽然,她指尖触到一缕黏喀喀、湿濡濡的 液体,她拿近灯下一看!是血!触目惊心的血!
  晚眉心弦颤动得厉害,这孩子,再不能迟疑了!
  于是,晚眉拉起一条厚重的毯子,将易铮包裹好,她很快冲出偏屋,去找刘妈。
  只剩下它是足资商量的人了。──晚眉这样想看。
  刘妈也是愁容惨澹的坐困愁城,看到晚眉,她又是一阵心惊:“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
  “快!刘妈,你看看这孩子!”晚眉心急气促的。
  “哎呀呀!不得了,这孩子好像接严重的!”
  “好像内出血……。”
  “太太、少爷知道吗?”
  晚眉黯然点点头,刘妈心头一窒,她大约猜出秋仪的态度:“木桂呢?你告诉她了 ?”
  晚眉用力再点头。刘妈长叹一声,焦虑的说:“快!不能再耽搁了!”刘妈伸手接 过小铮:“我带他去找医生。”
  “我陪你去!”
  晚眉和刘妈,疾步出了易家大铁门,一时拦不到计程车,在这冷屋的夜冬中,两人 交互著抱住小铮,一脚高一脚低的,直奔向暗暝的、迷离的前方……。
  黑夜褪尽,仿佛黎明的到来,可扫除一些与黑暗同在的罪恶?
  晚眉一整夜不曾合眼,她就这样苦苦守候于小铮的病床旁。
  这一夜,她想过很多,包括秋仪、木桂、中皓……。没有一个人的行事原则,让地 想得通的,其实,包括荆晚眉自己,为什么要如此苦苦的呵护、照料小铮,又何尝让人 想得通?
  天亮了,她的问题还是没有解答。不久,刘妈、中皓先后来到晚眉房里。中皓在得 知晚眉一整夜就这样坐看没睡时,他很意外:“晚眉,你不累吗?”
  晚眉仍自望善小床内的小铮,轻轻摇摇头。
  顿了顿,中皓又说:“我想去买两本书,顺便透透气,你去不去?”
  晚眉还是毫无表情的一摇头。中皓动动嘴,终于一言不发的走了。
  刘妈是送早点来的:“晚眉,吃一点。”
  晚眉木然的转一下眼珠子:“太太呢?”
  “跟少爷出去了!”刘妈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变化吧?”
  晚眉微一领首,接过刘妈手中的豆浆喝了两口,就搁下了。
  “太太会怎么做?刘妈,你想。”
  “我也不知道,听宝珠说,太太去找律师……。”
  “你想,小铮会交给谁?他会变如何?他的未来,真令人担忧……。”
  “唉!老实说,这不是我们作得了主的事,说了也是白搭……。”
  “不错!”蓦地,门口传来一声客铃似的应声。声音悦耳,可惜却无情。是木桂。
  晚眉利刀似的盯木桂一眼随部移走目光。
  走近小床,木桂俯身望望问:“他是什么病?”
  晚眉动也不动地,更别说话。
  “医生说,他内出血、脑震荡,这三、四天是危险期。要小心照料。”刘妈接口说 。
  “谁带他去看医生的?”
  “荆小姐和我。”
  木桂颔首,上下打量一下晚眉,印象中,晚眉不是那种高傲、冷漠的人,木桂不觉 诧异:“她怎么啦?”
  “荆小姐守候小铮一个晚上,一直没睡……。”
  木桂面部表情复杂,似乎……包含有感动、有不信、有疑问……。
  刘妈捧了晚眉吃不下的早点,身心俱感地道:“小铮多亏荆小姐的照料,要不…… 这已是荆小姐第二次软了小铮的命喽!”
  说完。刘妈返身退出去。
  木桂有耸容的表情,只是,她不明白晚眉的用心何在,所以,表情一闪即逝。
  晚眉却始终如一,冷漠而木然的。
  “听来很令人感动!”木桂忽开口。
  晚眉吸了一口气,蓦地转头问她:“你重回易家,真的是为小铮?”
  木桂艳丽的美眼,转了转,反问:“这个很重要吗?”
  “我几乎要怀疑,小铮真是你亲生的?”
  木桂不在乎的笑了笑,找到一把椅子,她生了下来。看来,是预备长谈了。但晚眉 只注意到她奇特的笑:“告诉我实话!好不?”
  “你很奇怪,小铮跟你什么关系?我倒希望你告诉我实话,对小铮那么好,是否你 也贪图易家的财产?”
  晚眉一窒,接著她明白了,明白木桂重返易家的目的。
  “为了财产,你可以不择手段?不管易铮的死活?”
  “你呢?你赖在易家又为的什么?”木桂拟开手:“别傻了!我跟中皓是有名有份 的,你争不到什么!”
  晚眉苦笑了笑,有理说不清:“我为什么留在易家,说了你也不相信,就不要谈我 。来谈你,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打算,系在你身上!”木桂笑了,笑得邪恶。
  “怎么……说?”晚眉有点讶异,怎么又扯上自己?
  “中皓要跟你订婚?”木桂反问。
  晚眉不晌。
  “这就是了!你横在易家,我纵有千万个打算,有用吗?”
  晚眉又沉默。她原是来跟自己谈条件的……。
  木桂细细的看住晚眉,忽然,晚眉抬眼道:“如果我不在易家呢?你打算怎样?”
  “唉!”木桂想了想,说:“秋仪已经知道小铮的底细了,说不得,我只好再跟中 皓生一个真正易家的孩子。”
  晚眉如水的娇靥,忽缩棘到一块:“那是说,你管不了他喽?”晚眉指指小铮。
  木桂不在乎的耸耸肩膀,晚眉连心都纠结了:“不!如果你是这种打算,我不可能 离开易家。”
  木桂相当意外,英挺的双眉,轻轻拢起,她困惑地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这不懂,当然包括晚眉是否确开易家的可能。
  “如果,如果你答应我,善待小铮,我会离开易家!你是他的母亲,应该很容易做 得到!”
  木桂呆了呆,这是件矮条件?
  “你做得到吗?”晚眉逼视著木桂。
  “我……可以。只是,秋仪──。”
  “这不是问题,你是小铮生母!”
  在晚眉逼视下,木桂不得不同意。
  “好!咱们这就说定了。”
  “可以。我明天立刻走。”
  木桂终于胜利的笑了。只要障碍一除,她相信秋仪奈何不了她,在易家,抽干可以 巩固地位了……。
  到下午,晚眉抽个空,在正屋前的花园,找著沉思中的中皓。
  “你有心事?”晚眉闷。
  “家里多了个无理的女人占住我的房间,然后,我妈气晕了,大家都乱了,我能不 烦?最糟的。是我们的事,唉!”
  “听宝珠说“你们去找律师?”
  “没有用的!”中皓双手一击:“我妈……找了一条铁炼,困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