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退让是看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我不想多生事,让家里丢了面子;否则这件事一闹上公堂,输的人准是你。何况夫君只是受了你的蛊惑,若是他见到我的容貌,明白你的狠毒心计之后,你还有命在吗?”
挽袖踉跄数步,跌倒在地。
傅玉蓉的一言一语,莫不深深地打击着她。
别的话她可以不放在心上,然而傅家的确对她有大恩,她怎能不思回报?娘千辛万苦把她带来傅府,交给舅舅照顾。弥留之际也曾经这样嘱咐过她,她如何能够忘记?
何况表姐的容貌的确举世无双,见过的人莫不为她神魂颠倒,甚而大打出手。这样的例子她见过太多太多,夫君他……如何能够例外?
如果到时他改变心意,爱上了表姐,她……如何能够承受?她会受不了这个打击的,挽袖心碎地思忖。她实在没有把握,不是对凌霄,而是对她自己。
自小她在表姐绝美的光环下长大,虽然也有人称赞过她,但她从来不放在心上,只当成是溢美之辞。她心中明白,在表姐面前,没有任何女子有伫足的余地,她也想不出有谁能够在她面前而不失色,恐怕只有古代美人西施、王昭君可比拟了。
但她怎舍得?
两边互相拉扯的力道,绞痛的是她的心。一方是夫妻之情,一方是养育之义,任是哪一边她都割舍不下、难以抉择。
汨汨的珠泪无声地流下,无声嘶喊的还有她的心。就算她千不愿万不肯,她也不能违背母亲临终前的交代。她病卧床榻前的殷殷叮嘱,身为子女如何能忘记?又怎么能够不遵从她临终前的最后心意?
“好……我答应就是。”
此语一出,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已碎成千千万万片的随风而去,再也寻不回来,再也凑不完整了。
玉蓉闻言立即大喜,笑颜逐开。“这才是我的好表妹,也不枉我一向心疼你。”
挽袖没有回答,表情木然,不把一切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我就得准备准备了。”玉蓉忖度一会儿,扬声高喊:“杜鹃、牡丹,快进房来。”
两个丫鬟应声进门。
玉蓉吩咐道:“快!快将我的衣裙、手饰、环佩、胭脂、发钗……统统整理装箱,别什么都带,我只要最好的。”
她笑了笑,脸上有着兴奋的光辉。“到时我要将我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一定要让他对我一见钟情。”
杜鹃、牡丹面面相觑,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两人看了挽袖一眼,只见她低垂着眉,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只得噤声不语。顿时好几个丫鬟翻箱倒柜,把玉蓉所要求的全都拿出来,转眼间人去楼空。
只剩下挽袖一个人孤零零、冷清清的跌坐在原处,清冷的月光从斑驳的窗格子映照进来,破破碎碎的,就像她此时的心情。
第八章
玉蓉不是傻子,自然知晓这样直接回去,只怕还未见着岳凌霄,就会先被护送挽袖回傅家的护卫给拦下来。因此她除了命令莲儿、荷儿一切如常之外——这一点虽有些难,但她们原是傅家的丫鬟,吃的是他们的食粮,谅两人不敢不从。
另外她又带了杜鹃和牡丹,并装作身子不适,直接在房门外上轿。轿内坐的是他们当家少主的夫人,这些凌霄阁的弟兄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掀开轿帘、瞧上一瞧?等回到他们夫妻房里,能不能说服岳凌霄,就得看她的了。
她有自信岳凌霄见了她以后,不会再追究挽袖的事,最多是她和挽袖共事一夫罢了。不过这是她最坏的打算,任哪个女人都不愿与他人分享丈夫,更何况他又是那么的俊俏风流!一想到她就要见着仰慕多时的心上人,心儿不由得蹦蹦乱跳,恨不得轿子的速度再快一点儿。
今后就要与他举案齐眉、共效于飞,多么令人难以想像的事!想当初她满心沮丧的回到岳州时,怎会想到有此刻的运气?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跑也跑不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感觉到轿子进了一座宅第,依她的吩咐在房门前停轿。撤去四周的人手之后,她款款下轿,赶紧入房,以免被旁人见到,功亏一箦。
在这里,只要岳凌霄承认她,一切都好办!
她在房里等待许久,直至夜幕低垂,才听到一阵脚步声。
玉蓉忍不住心中狂跳,想看看他是何等模样,如今就要见到了!
“袖儿,我听丫鬟们说你不舒服……”岳凌霄含笑进门,一见玉蓉吟吟的笑脸,微扬的唇角顿时僵住。
“你是谁?怎会在我房里?袖儿呢?”他沉下脸问道。
“夫君,我才是你真正的妻子玉蓉啊!都怪我的表妹挽袖,暗地里使诡计,将我骗出家门,她趁机取而代之,幸好我及早识破他的奸谋赶回来,否则夫君你不知要被欺瞒多久呢?”她娓娓道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任何男人见到她此刻的神态,都会忍不住上前呵护怜惜。
天!这就是她的夫婿吗?比起挽袖所描述的,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想到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出色的男子,他与她傅玉蓉,果真是天生的一对璧人。
“夫君,你就原谅我的表妹吧!她不是有意的……”
“我不是在问你这个。”他冷冷地打断她,“袖儿呢?她到哪儿去了?”
玉蓉如芙蓉花般盛开的娇颜,顿时有些僵硬,“你何必追问她的行踪?她现在正……”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问她问谁?”他反问,毫不留情的。
“还有你,我知道你是我爹下聘要迎娶的对象,不过当日顾清秋来讨妻时我已说过,我岳凌霄的妻子,除苏挽袖外再无她人,你最好清楚且明白这一点。”
玉蓉登时傻住,不相信她亲耳所听到的,玉麒麟他……竟然宁愿要挽袖那个丫头也不愿要她?他是不是说错话了?还是他脑袋有问题呀?
她——傅玉蓉,可是“江南第一美人”呢!自十五岁以来,多少媒人踏破她家门槛,只为娶她为妻,她个个都看不上眼,独独对他垂青,他怎可以辜负她的一片心意?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
他冷冷地注视她,忽然明白过来。
“是你将袖儿囚禁,冒充她想取代她的身份是不是?”他一把抓紧她的手腕,“说!袖儿她到底人在哪儿?要是她有伤到一根毫毛,我惟你是问!”
“好痛!你放手再说……我的手好痛……”玉蓉极力想缩回玉手,可是被凌霄紧紧扣住,半分也不放松。她倾国倾城的容貌、娇柔的身影,对他没半分作用,原是乌黑深邃的双眸,正冷酷而无情地逼视她。
“是她自愿跟我交换的……放手……你放手……”她终于从他握紧的铁箍中挣脱出来,白皓如雪的手腕如今已渗出一层乌青。
“你胡说!袖儿她不会这么做的。”
玉蓉见他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却对挽袖那样悬悬念念、牵肠挂肚。掩不住胸中的涛天巨浪,嘶声恨恨地说道:“我没有胡说,的的确确是她亲口答应的,她还待在傅家,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凌霄气得青筋暴突,颧骨上的肌肉一束一束地跳动,瞳孔中的光芒像两道跳跃燃烧的火焰,一不小心就把人烧得粉身碎骨。瞪着她的样子仿佛要把她一口吃了,玉蓉吓得倒退数步,双手环住自己,深怕他一个控制不住真的对她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