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真是倒霉透了。”见邵彤没事,江未礼靠向栏杆迳自叹了口气。
“认识你,我才倒霉哩。”失去先机,邵彤无奈地埋怨。
“你真的这么想?”缓慢地转过头,江未礼突然认真无比地看著他。或许他真是个倒霉星,也难怪他老是那么倒霉,还顺便牵连到周遭的人。
“真的这么想才有鬼!”招架不住地一叹,知道他在烦恼什么的邵彤忽然很认真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无能为力的事你烦恼也没有用,为何不想开点呢?宋嘉延该出现、想出现时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唉,趁水饺没冷掉,赶紧吃消夜比较重要啦!
“那不该出现的苗继,我该拿他怎么办?”江未礼烦恼不已。
苗继不肯放过他,问题不是只要宋嘉延回来就能够轻松解决的啊!
“未礼……”心中有个念头,邵彤迟疑著该不该说。嘴上还在生苗继的气,可是他总觉得未礼已经渐渐接受,甚至习惯那个人的存在。
苗继要是突然消失,说不定某人还会陷入莫名其妙的低潮呢!
“什么事?有话就说吧。”吞吞吐吐干嘛?他们打小认识混到现在,只差内裤没买同样花色换著穿,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吗?邵彤可不是个能把话闷在心里的人。
在别人面前不说,私底下在他面前的邵彤,绝对是喋喋不休族。
“其实你……”该不该说啊?
“嗯?”真婆妈!
“你……”说了,不会引起大反弹吧?
“到底怎样?”存心吊他胃口吗?
算了,豁出去吧!“未礼,其实你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上苗继那家伙了吧?”自称?未礼肚里的蛔虫,邵彤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从未礼近来说起苗继的神态,他早察觉了一些埋在角落,或许连他本人都没发现的情苗。
“嗄!?”
他喜欢上苗继了?
不,他怎么可能喜欢一个霸道、总是任性而?,不顾虑他想法的人?
死命盯著眼前一派率性,走到哪里都是人们注目焦点的脸孔,江未礼还是无法相信自己会如邵彤所说的喜欢上苗继而不自觉;因为打心底不愿意接受,更加排斥这个可能性而不愿承认。
但,他的确开始觉得不自在了。
“难得出来约会,你干嘛离我那么远?”大街上,苗继不满地抗议。
大好假日,他可是特地为了他而牺牲睡眠呢!
“谁说我在跟你约会了?”
难得可以大睡特睡的礼拜天,被人硬从被窝里叫起来接电话,继而被胁迫要是不在十分钟内起床刷牙洗脸换衣服走出大门,某人就要直接按门铃造访。在这种情况下,江未礼半点都不觉得自己现下在约会。
说是被威胁出门的还差不多。
介意家人的想法,他死也不会让苗继进屋。
“我说的。”仰起下巴睇著较自己略矮的江未礼,苗继露出一副“我说是约会,这就是约会,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
他说了就算?江未礼不赞同地嗤了声。
“你好像很不满?”看著他的反应,苗继却好心情的笑了。
愈了解江未礼的真性情,他就愈觉得他可爱无比。
要不是有点怕他,未礼其实是个性直率,反应相当直接的人吧!
“岂敢。”
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冷冷反讽的江未礼无法否认,他已经完全不怕眼前的苗继,三不五时还老是和他斗气斗嘴。
“再熟点,你就没有不敢的事了。”
苗继突然靠近,一把将他拉到身旁叹了口气。回想起来,他已经对他做了很多别人根本不敢做的事,譬如攻击他的重要部位。
“放开我啦,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大马路上跟我拉拉扯扯的。”一阵心慌,江未礼急忙挣脱他的手。
离家不远,他担心会被认识的人看到。
社会在进步,中国人迂腐的观念,还是没进步到能无视两个大男生在路上搂搂抱抱;就算口头上说能认同的异性恋者,不免也觉得他们过于公开并不妥当,希望他们最好一切都地下化好相安无事。
好像他们公开亲密些,就会引起社会乱象似的。
感到不公平,心中不满、不能平衡又如何?现实就是如此残酷,社会大?加诸于他们的枷锁,仍不是在他们这个世代就能有所改变的。
所以,他和宋嘉延交往之后,甚至不曾在公开场合牵过手。
处在一个凭少数力量无力改变的社会形态下,不知道有多少回,他希望能光明正大地牵著宋嘉延的手,抬头挺胸地在公开场合逛街、吃饭,而不用遭受任何异样的眼光,但终究只能当成心底残余下来的遗憾。
那些遗憾,并未因为宋嘉延不在身边而被抹去。
有些不平的痛,总会让人记得一辈子。
好一会儿,苗继只是凝视著紧张不已的江未礼。
“你自己不要太敏感,别人看我们拉拉扯扯又怎样?”微微一叹,苗继还是固执地拍拍江未礼的头,似能了解他的顾忌般。“说不定,别人看我们动手动脚,还以为我们是不是准备吵架呢!”
心里有鬼的人,才会特别引人注目哪。
除非搂抱的动作过于明显,否则好比普通人本能?生的排斥心理,大多数的人都不会把两个男生的拉扯想得太深入,顶多认为他们年轻人在玩闹罢了。
“我哪有?”江未礼违背良心的反驳。
他知道苗继说的有道理,可是这条路上认识他的邻居太多,总是让他觉得很不放心。
小哥是那么不谅解他的性向,不想小哥更加无视自己的存在,他更不希望有揣测怀疑的流言传进家人耳里。
还好这条路小,现在也没什么人走动……深深望了他一眼,苗继突然道:“老实说,我不在乎。”
“呃?”没头没脑的,什么意思?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怎么歧视我的性向。”无法否认,中学时期察觉自己的性向以后,他也曾有过不短的挣扎期,可是他最后还是想通了。“你曾想过吗?上帝造人,如果非要一男一女配对,为什么我们会爱上同性?循规蹈矩地爱上女性,生命不是容易得多?”
想通以后,他在意的是对像带来的感觉,早已不是对方的性别。
“我们是上帝手中的失败品?”江未礼愣愣地苦笑。
“错了,因为那是上帝给我们的选择。”一如口气,苗继的神情亦自豪,仿佛从不以自己身为同志的身份?耻。“一如她给了异性恋者选择,也大公无私给了我们选择所爱的权利,你不这么想吗?”
“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只有同性恋要遭受歧视?”他不平啊!
“傻瓜,你怎么不想上帝闲著无聊也是无聊!创造万物之时,或许她想顺便考验人们有多短视肤浅,是否永远脱不了他故意设限的巢臼,好分辨他创造出来号称万物之灵的人类,有多少人能拥有大智慧?”
“那为什么牺牲掉我们?”江未礼苦涩地摇头,我们自然指的是同性恋者。
“课本都教啦,这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啊,我们是万中选一的人类耶,生命中承受一点牺牲和不方便算什么,能看开好好享乐才重要。”
苗继百问不倒,悠哉的神态还是那般自信,像是真的始终如此认为。
从未如此受教过,江未礼真的是听傻了。
自从觉醒以来,连交往中的宋嘉延都不能对他说出这番让他颇觉好笑,却打从心底认同的道理。无法否认,他对苗继有了一番新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