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是说我很市侩吧?”文杰打趣地说。
“嗯,或许这个形容词更适合你。”嘴上是这么说,汶珀的眼中却是散发出另一种讯息。
“或许那正是我的本性。”文杰开玩笑的说,眼中却有着深沉的落寞。
汶珀虽然迷糊,却是三姊妹中感觉最灵敏的人,她虽然不知文杰那句话是何用意,但却清楚的看出他眼中的落寞,因为这正是她常有的情绪。
“你呀!恐怕连想市侩一点都不合格呢!”汶珀拿起她特意搭配礼眼的小皮包,将房间钥匙交给文杰,一手挽着他,大方的往电梯走去。
“为什么?”因为电梯中还有别的旅客,所以直到出了电梯门文杰才问。
“一个懂得使诡诈、唯利是圆的商人,一定懂得察言观色。”看到文杰点头附和,汶珀才又说:“想要让人对你有好印象,赞美是一门很重要的艺术,然而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你都还没正眼看过我,虚伪的夸赞我一番。”汶珀在他的协助下,她坐进餐厅的座位中。
“我早看过了。”文杰在她的对面坐下,一边跟一旁的侍者点头示意。
“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为你点餐。”
“看到桌上的浪漫烛枱,还有这个视野既好、又隐密的位子,我知道是你早就安排好的,我相信今晚的餐点,你一定也点了最适合现在气氛的,我信任你。”汶珀微笑的表示。
“从没看过有人像你这样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文杰无奈地摇头表示。
“相信和信任还是有差别的。”汶珀柔声的说,“我可以相信一个人所说的话,但这并不表示我就信任他,信任是一种可以把命交给对方的表示。”
“这么说,你愿意把命交到我手中?”文杰看到她点头,心中涌起无限的喜悦。
“交到你手上,总比让我胡裹胡涂的丢了还好吧?至少,你救了我两次,而这两次又全因我自己的疏忽造成的。”汶珀俏皮的眨着眼说,“如果我的命有选择权,一定宁可跟着你,也不愿由我掌握。”
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融合著天真与娇媚,却让人不觉得突兀,文杰不禁有些看傻了。
她身上那套淡紫色的礼眼,虽然保守的从颈部包裹到脚踝,只是在腰部点缀地绣上一朵淡粉红色的水仙,可是在她走动时,丝质衣服的服帖性,自然而然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而那朵水仙更有画龙点睛之妙,这一点从她进电梯到餐厅入座,所引来的注目礼就足以证明。
“如果没有我在场,这一路走来,不知会跟来多少位护花使者。”文杰笑着说。
汶珀并未附和他,只问:“明天就是分手的日子,是吗?”
文杰闻言,却为汶珀那句话愣了一下,拿在手上的酒差点抖溢出来。
“你有事?”文杰轻声的问。
“是你!”汶珀苦笑了一下,“今天一整天,你都在找机会告诉我这件事,而今晚安排的这一切,更肯定了我的猜测。”
“我……”文杰到嘴的话又收了回来。
“我也没什么事,明天也该是我离开的日子了。”汶珀一脸不舍地看著文杰。
“回国?回台湾?”文杰问。
“不,我来印度是有工作在身的,只是提前个两天先到这里来看看。”汶珀看着窗外的灯火通明,“好可惜!印度的古迹很多,而且都有他的历史价值,只可惜不能一窥全貌。”
“既然是来工作,总有休假的时候吧,还是有机会再去看看的。”文杰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至少她要再留一段时间,说不定他俩还有可能再相聚。
汶珀只是笑而不答,电影的拍摄过程,她知道的,尤其是在国外,为了能减少花费,一定是日夜赶工,届时,就连要有个充分的睡眠都算是一种奢侈,休假,只怕是回台湾以后的事。
“我曾看过一篇短文,文中描述的是一位印度小男孩的心愿。”汶珀岔开话题说。
“他的心愿是什么?”文杰问。
就在她要回答的同时,正好侍者送来餐点,所以等到侍者离去后,汶珀才缓缓道出:“那个小男孩原本有个美满的家庭,父亲务农,有母亲、哥哥、姊姊,一家五口过着很不错的生活,直至有一年发生旱灾,村里的收成大受影响,而且从那一年起,收成一年比一年差,于是他父亲决定卖掉房子、农具,然后把得来的钱带着家人到城裹找工作。
“只可惜他父亲除了当农夫以外,既没别的工作经验,也没一技之长,而来到都市的花费又很大,只靠他父亲打零工所赚得钱,根本不敷使用,所以那些卖房子、农具所得来的钱,很快就花光了。
“他们住的地方愈搬愈差,环境愈来愈脏乱,他的哥哥、姊姊还有父亲的相继病逝就因为操劳,还有营养不良。此后,小男孩便和母亲靠乞讨维生,他们乞讨一天所得的钱,换算成台币,最多也只不过只有十几二十块钱,但却是他和他母亲要过一天的生活费。
“但那个小男孩并不埋怨,还庆幸至少他们还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而他所谓的遮风避雨之地其实也只不过是块门板而已,而那块门板平时让他当床铺用,遇到下雨时,则成了克难的屋顶。”汶珀柔声的传达,语调中充满对小男孩的无限同情与怜悯之意。
“后来呢?”文杰大约猜得出来,小男孩的心愿是什么了。
“所以,小男孩立志长大后要拥有一个有屋顶的房子,好让他母亲得以安享余生,但是,有一天,小男孩的母亲终于撑不住病倒了,当天晚上,小男孩忍住悲伤,使尽力气照他母亲的意思将她拖到街道上,他们只希望有好心的人士会打电话通知医院,就算是某间教会也罢;小男孩一直等到有人将他母亲带走,才又偷偷地溜回到他们那个破烂不堪的小屋。”汶珀叹了口气,“小男孩明知母亲是一去不回了,但他知道,至少在他母亲死之前,她是不会挨饿受冻。”
“后来呢?那个小男孩的心愿达成了吗?”文杰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结果。
“这个故事并不像一般的励志文章,有个光明面的结局。”汶珀此时已是泪眼盈眶,“小男孩终究还是没有靠他自己的力量完成心愿,当他病倒时,他知道过没多久他也会像母亲一样,于是他便使尽力气爬到街上等别人发现他。
“当他被人抬上车子后,见到车上还有许多人跟他一样。他看着窗外的景致,知道他们是被带往城外的郊区,直到车子停止继续行驶,他被抬进一栋大房子,放在一张病床上,他才安心的闭上眼睛休息。
“他看到他住在一个有屋顶的房子,睡在铺有白色床单的床上,每天还有人送食物来,虽然那时他已经一点胃口也没有;除了这些以外,每天还会有带着口罩的修女握着他的手和他讲话,这是自从家人都离开他以后,第一次有人关心他。所以直到他死,他都感到心满意足,至少他是死在一栋有屋顶的房子里,躺在铺有白色床单的床上。”
汶珀哽咽的语调,让文杰忍不住伸手紧握住她的手,他也被这个故事给吸引,加上她陈述时那富有感情的声调,让他有掉泪的欲望,只不过是强忍着。
“我很少有感情脆弱的时候,可是那短短三干个字的文章,却让我感动落泪,这么稀松平常的心愿,对那个小男孩而言,却是那么遥不可及。”汶珀长吸一口气,想平缓一下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