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望着手中的提线木偶,钱雅筑生平头一遭无法开口。她是读过提线木偶该怎么操作,但从没实际玩过,她哪知道要如何演出?
“咦,你不是许老板!”手握男偶的剧团台柱的眼珠子瞪得快掉下来,张大的嘴几乎可以吞下整具木偶。
“我不是。”她可怜兮兮的回答,不知道该拿手中的木偶怎么办。
“你怎么会……”逐渐拉开的幕帘教他立刻住了嘴,只能认命的转头交代道。“今晚演出的戏码是‘双飞燕’,是出感人的爱情戏,听过吧?”不管了,戏都开锣了,横竖都得上场。
钱雅筑立刻点头,她当然听过,但是没演过啊。她正想告诉对方她不会操纵木偶时,怎知旁白已响起。操纵男偶的师傅立刻提起木偶,双手灵活的操纵着丝线,木偶像是有了生命般的在舞台上走着,就跟真人一样。
“灵儿,我的燕子。”粗犷的男音突然转换成温柔的呼唤,听得钱雅筑一脸着迷,根本不知道该是她手中的女偶出场的时候。
“灵儿,我的燕子。”旁白的人只好再说一次,提醒帘后的木偶该出场了。
“上场啊,你在做啥?”两手忙得快挂了的师傅小声的催促,催得她一阵心慌。
“我……我不会呀。”她试着甩开手中的丝线,但就是甩不开。
“你不会?”师傅这下傻眼了,这戏要怎么演下去?
“我娇柔的燕子,你快向我飞奔吧!”旁白的师傅干脆连三跳,直接跳到表白那一幕,台下观众的一片哗然。
“这戏是怎么回事?怎么连跳三级,跳到最后一场?”而且女主角死不肯出场。
“就是啊,我看那男主角也怪可怜的,杵在台上半天也动不了。”任意竹颇为同情演男角的师傅,这场戏没了女角根本演不了。
“这是什么烂戏?”一旁的观众开始叫骂,只差没丢花生米。
“退钱!退钱!”
此起彼落的叫嚣声叫急了后台的老板,也叫慌了不知所措的钱雅筑,更叫惨了等着领钱的男角师傅。
“把线提起来,让木偶飞出去就对了!”
她立刻照做,因为师傅的脸色太可怕了。只不过她的行为更可怕,猛然飞向台上的女偶因用力过猛,“砰”的一声,咬住男偶的衣服不放,怎么拔都拔不开。
此情此景不但吓坏了台下的一票观众,更吓呆了旁白的师傅。
“我……我可爱的燕子,你的身子是如此轻盈,就像天际掠过的浮云……”
在一旁瞎掰的旁白师傅再也不下去了,因为他口中轻盈的燕子突然抽出男偶的剑,并和男偶纠成一团。
在后台和丝线奋战的钱雅筑一点也不知道她所造成的混乱,只知道她手中的线和男偶师傅的缠成一团,她只好拚命拉。
该死,这要怎么弄?怎么愈弄愈糟?
这原本是一场浪漫的告白,怎么突然间变成互相残杀?
尹律枫和任意竹就和台下所有观众一样张大嘴巴,莫名其妙的看着台上的演出。
只见台上的男女主角打成一片,旁白的师傅早已放弃瞎扯,跟着大伙一同张大嘴巴。
惨哉!
操纵男偶的师傅一见情形不对,立刻擅自更改剧情,干脆编剧、配音一起来。
“灵儿,你是不是中邪了?”他边说边调整丝线,试图将架在男偶脖子上的长剑收回。
“笑、快笑。”
基于男偶师傅的一脸凶狠相,钱雅筑只好照着他的命令狂笑。
“哈、哈、哈!”还不够?再笑。“哈、哈、哈——”她笑得都快哑了。
“可怜的灵儿,你果真中邪了。”男偶总算取下脖子上的剑,操纵的师傅累得快瘫了。
“对。哈、哈、哈,我中邪了,哈哈!”钱雅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中邪了,怎么笑得像个疯子?
这个声音……好像是筑儿的声音。
尹律枫呆呆的看向纠成一团的木偶,摇摇头试图摇掉心中不祥的预感。
不会的,不可能是筑儿。这里是扬州,她人在京城,没理由出现在这儿搅局。
“有趣、有趣极了!”任意竹笑到眼泪都流出来,猛拍大腿。“这出戏我从小看到大,还没看过女主角中邪的!”这位师傅真是天才,居然有办法编出这种新戏码。
“你怎么了?”他好不容易停止笑意,关心的询问一脸狐疑的尹律枫。
“没什么。”不可能是她的,他安慰自己。
“可怜的灵儿。”台上的师傅继续搏命演出,忙着找台阶下。“就让为兄的带你去找大夫医病吧。”男偶师傅边说边暗示钱雅筑乘机下台。
钱雅筑立刻收令,从善如流的配合演出。
“哈哈哈、找大夫,找大夫……”她边狂笑边将女偶收回,总算可以退场了,她侥幸地想。
“终于要散场了。”尹律枫松了一口气,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傀儡戏。
“我还觉得可惜呢。”任意竹意犹未尽,他一向喜欢创新。“这么有趣的戏你应该要——”他话还没能来得及说完,只见一个碗公大小的小黑点朝他飞来,他立刻眼明手快的接住它。
“是女偶的豉!”任意竹不敢置信的叫道,一双眼睛直盯着台上的一团混乱。
“你实在太幸运了。”尹律枫凉凉的讽刺。原来这就是名震中原的超级剧团,果真特别。
“谢了,老兄。”任意竹的声音中满是笑意,根本不把他的讽刺当一回事儿。“幸运的人不只是我一个,你不也分到一条腿吗?”
腾空而来的木偶尸体毫不客气的打在尹律枫的鼻梁上。他气得扯下它,恶狠狠的看向做鸟兽散的前台。
“看来灵儿是等不到大夫,就先行病逝了。”笑得无法抑制的任意竹打量着乱烘烘的戏棚子,心中大叹操偶人的天才。
这位天才木偶师傅不但拿剑砍男主角、中邪,最后还扯坏木偶!剧团老板不气疯才怪。
“笑够了吧。”尹律枫可不觉得哪一点好笑了,只觉得荒谬透顶。“能不能找出像样的戏码让我开开眼界,我没兴趣边看戏边捡尸体。”
“成。”任意竹好不容易才沉下表情,他笑得脸都快抽筋。“明儿个有出小舞剧,保证一定精彩。”他知道尹律枫最爱看的就是娇柔的身段和曼妙的舞姿。
“但愿如此。”他咕哝道。心中那股不祥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那不可能是筑儿吧?
感谢佛祖保佑!
钱雅筑轻吐舌尖,小心翼翼的尾随前方的尹律枫和任意竹,同时闪避汹涌的人潮。
一想起昨晚的混乱,她就心有余悸。她作梦也没想到人偶竟会分尸,差点吓坏了已经快得失心疯的剧团老板。
那……应该不能算是她的错吧?她已经很努力的配合男偶师傅将女偶收回了啊。原本以为一切都没问题,怎么知道女偶会由于收力过猛而卯上男偶的头?她只好用力拉。谁知道不拉没事,愈拉愈糟。不但没能将线拉开,反而因为拉错了方向而导致女偶崩裂,并且直往前冲。
律枫哥!
当她发现来不及抢救的木偶有腿正不偏不倚的敲上他的鼻梁时,她就知道麻烦大了。赶紧趁着一团混乱,将剩下的尸体塞给剧团老板溜之大吉。要是让他发现她人竟在扬州,不把她揍得屁股开花才怪。
幸运的是她竟脱逃成功,不过听说“陈和傀儡剧团”从此没戏园子敢用,真是太对不起他们了。
想着想着,在不知不觉中四周的人潮竟愈来愈多,而她正追踪的对象,也因为她的一时分心不见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