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拆散我和筑儿?你这么做有何居心?”要不是外头传说他是这桩“天赐良缘”的媒人,他还真捉不到凶手呢。
“你恐怕搞错对象了吧?”李少懦甩下胸前的愤怒,斜睨的瞪视他。“棒打鸳鸯的人可不是我,你有本事去找太子报仇好了。你不是最有办法?我记得你大姊好像是圣上的宠妃嘛。”他凉凉的削他,看准了他这次无力回天,他一向就瞧不起靠裙带关系的蠢蛋,更别提两人又是京城里有名的死对头。
尹律枫纵然气到恨不得宰了他,却无力反驳他的调侃。
他说得对,他应该报复的对象是太子——一个他动不了的人。
李少儒坐下来倒了一杯茶,悠哉悠哉的啜了一口,接着喷出更淬毒的话。
“我劝你忘了钱姑娘,她不是你应该碰的人。”怕是这话说得太晚,依照他的性子,恐怕早早把人家吃掉了。真是造孽。
要他忘记她,他怎么可能做得到?他要是做得到的话也不会丧失理智的跑来成王府捣乱找李少儒算帐。就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舒解多日来的愁绪,所以才会像只失去方向的马匹,疯狂的奔驰于大街小巷,盼望能找到一个可供发泄或能告诉他该何去何从的对象。
他的人生从未像此刻这般混乱过,无力挽回的恐慌教他不知所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会夺回她。”他无意识的喃喃自语,模糊到几乎语不可辨。“我一定要夺回她。”他连万箭穿心都不怕,抢婚又算得了什么。
“你凭什么夺回钱姑娘?”李少儒不客气地截破他的幻想,将现实灌入他已然混沌的脑袋。“现在钱家庄有大批禁卫军罩着,别说是人,就算是蚂蚁也爬不进去,更何况凭你那三脚猫功夫?算了吧。”他边说边喝茶,削得好不快活。
“我是三脚猫,你又好上多少?还不是照样被砍得惨兮兮。”尹律枫不甘心的反讽,提醒他半斤别笑八两。
“说得好。”李少儒面不改色和他过招,一如多年前的下午。“至少我这只三脚猫没丢了命,而且还有美人可抱。”
是啊,他不但没受伤,还让护夫心切的丽清帮他挡了一箭。陈年往事历历在目,不变的是——他仍是失败者。
“我要是你的话,才不会浪费时间在抬杠上,趁早回去准备贺礼才是上策。毕竟,你和太子也勉强算得上是姻亲,不送点礼过去,未免太失礼了。”
李少儒的毒箭一支接着一支,射得原本就心慌意乱的尹律枫更觉窝囊。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想到来找李少儒算帐。
“打扰了。”他丢下恨恨的一句,头也不回的离开成王府,结束他自取其辱的拜访。
“何必把话说得这么刻薄呢?他已经够灰头土脸了。”
丽清高挑柔美的身段自内房逸入大厅,显示他们方才的对话她全听见了。
“话不说重一点儿,他怎么能清醒?”莫测高深的丹凤眼卯上同样莫测高深的雾眸,一般精明的两人彼此心照不宣,仿佛在比谁比较高杆。
“我可不觉得你哪里在劝人,只看见两个不成熟的小孩在斗气。”真不愧是小心眼的人,连劝人都不忘削上一笔。
“帮帮他吧。”丽清恳求道。“你也瞧见他那副德行,根本像个活死人。”一个失心的人跟行尸走肉没两样,只会到处乱闯。
“我帮不了。”他拒绝的断然。天意如此,他也帮不上忙。
“胡说。”丽清再接再厉,想尽办法说服她老公。“人称‘玉狐’的你最擅长的就是想办法,而且你和太子又是堂兄弟,哪可能没法子。”她死命的灌迷汤,只可惜她老公没兴趣喝。
“别把你相公说得像是诸葛孔明再世,我没那么伟大。”他拒绝跳入陷阱。“上回我泄漏天机已经是逆天而行,这次我绝不再插手。”他拒绝得铿锵有力,可惜丽清也不是省油的灯。
“真的不插手?”她笑笑的询问,李少儒立刻升起警觉心。
“你做了什么?”知妻莫若夫。他有预感,他这个心思缜密,武艺又高强的老婆八成先斩后奏闯了大祸。
“也没什么。”她笑得就跟仙子似的。“只是捎了封信给袭人哥,要他们找到任意情带律枫他们走而已。”毕竟钱雅筑是钱雅蓉的妹妹,袭人不可能不管。
这还叫“而已”?抗旨逃婚是诛九族的大事啊,他老婆疯了吗?
“你知道你这么做后果有多严重?”他难得大吼,不敢相信他一向理智的老婆竟会做出这种糊涂事。“先不说潜逃的男女双方会有什么下场,他们的家族也会跟着受连累。”他摇摇头,语重心长的吐了口气,不知该拿他这个倔强的老婆怎么办。
“丽清,钱雅筑和太子的姻缘本来就是天生注定,你又何需强加改变,强出头呢?”他不懂她为何突然想不开,非帮这个忙不可。
“我不懂什么叫‘天生注定’,我只懂爱情。”她圈住他老公的腰,深情的注视他。“我只知道相爱的双方不该因外力而分开,身为他们的朋友更是应该尽力帮忙。”
李少儒无法答话,只能看着他老婆的雾眸,坠入她充满感情的跃动中。
“我猜你也懂,否则你不会透露消息给我,帮助律枫将钱雅筑带回。”她老公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知道,他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才怪,我是败在你的诱惑之下。”他哼道,死不肯承认他违背命理相学的告诫,故意将卜卦的结果输给丽清以成全尹律枫。
丽清微笑,不想揭穿他的口是心非。
“你曾说过,钱雅筑的命盘是隐藏式命盘,没有道行的算命师根本看不出来。”
“那又如何。”李少儒觉得自己的心正渐渐软化,迷失在他老婆的雾林中。
“那就表示,她应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不该受限于命运的控制。要不然,上天又何需给她这么神奇的命盘,明明白白告诉她不就行了吗?”
“谬论。”他无可奈何的接受她的歪理,心中开始盘算该如何救人。
“或许吧。”她贴进她老公的怀里,从他渐趋稳定的心跳中找到希望。“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女人宁愿被伤害,只求伤痛后的呵护。男人却自大的不肯承认他们的错误,也不懂得说爱,只懂得失去后的恐慌。”这也是尹律枫的最佳写照。
“我亲爱的老婆,请你别一竿子打翻整船人。”李少儒抗议,拒绝承认自己曾是那群蠢蛋之一。
“想要你老公帮忙嘴巴最好甜一点。”他叹气,算是败给丽清的坚持。
他该如何救他们呢?
真教人头痛啊。
钱雅筑呆坐床头之前,对于圆桌上摆着的揄翟视而不见。青织成,纹为摇翟的华丽服饰是皇太子妃才能穿的朝服,亦是身份的表征。但她不希罕,她只想要自由,只想自行选择她想要的生活。
她不禁想起扬州那个女孩,那个偷偷跟踪她的偶像,发誓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忠于自己信仰的女孩。
然而命运就像是一首讽刺的诗歌,她不但没能得到她梦想中的情人,反而弄得浑身是伤,并像只战败的公鸡般屈服于命运的安排之下。
为什么事情非得如此发展不可?又为什么她一定要败给命运?
这三段姻缘中又以西北方最好。
扬州算命师的批字准得就跟诅咒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