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看过这种舞,京城里的舞妓还告诉他,这套舞是大理国的特有舞蹈,往往只出现在特殊庆典上。若是群舞,则为集体求偶之舞,若是独跳,则是藉机表明心意。换句话说,筑儿正以她柔美的身段,向天下人也向她未来的夫君昭告她的心意!
蓦地,他的眼睛充满血丝,理智也飞到九霄云外去。此刻他的脑中能想的只有钱雅筑——他的精灵,他要要回他的精灵,他要她的身影只为他驻足,要她的精灵之舞只为他而跳。
在坚决的意志下,他奋力排开人群。不管人们的叫嚣,不管守卫的阻挡,就是要上平台。
“滚开!”他打倒了一个守卫,但另一个又冲上来,他只得再打倒他。
“走开,谁也别想阻止我见筑儿!”他像疯了似的边喊边打,然而蜂拥的人潮却像大海般,一直试图将他淹灭。
“筑儿!”他狂吼,几乎抵挡不住接二连三的阻碍,但他仍然奋力打上平台,摆平了近一打的侍卫。
丝竹声乍然停止,每个人都转头看向被打得浑身是伤的尹律枫。午后的阳光照射在七彩的平台上,然而时间却停止了,静止在钱雅筑和尹律枫的相互凝望之中。
对钱雅筑而言,这是最甜美,也是最残忍的幻境。
曾经,她以为她已经忘了这张脸孔,以为她已经忘了他的声音。他残酷的话语回荡在她的每一个梦境里,轻蔑的眼神总教她泪湿枕边。
她抛弃名字,就是想忘怀过去。为何老天对她如此残忍,让她在决定和过去说再见的时候再与他相遇?
“筑儿……”
尹律枫的呼唤声将她震回现实,她差点忘了他们现正在大理,而且在很荒谬的情况下重逢。
“纭织,你怎么了?”萨德纳罗搂住她的肩膀,担心的询问她。她的眼神空洞,彷佛灵魂被抽空了一般,教他感到恐慌。
“没什么,只是吓了一跳。”她立刻恢复平日的冷淡,试图保持平静。
这举动却令尹律枫大为光火。她怎么能?她怎么表现出一副她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模样?昔日跟着他屁股后头跑的小鬼哪里去了?
“她不叫什么纭织!她叫钱雅筑,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给我放开她!”他说着说着就要冲过去,沿途上又遭遇到守卫。两个守卫立刻趁他不注意的时候钳制住他,顿时他成了俎上肉,两只手被分架在身后,动弹不得。
萨德纳罗虽不信他的鬼话,但她刚才失常的表现却教他牵挂。他不想失去纭织,但他必须弄清楚这个汉人有没有说谎,纭织真的是他的未婚妻?
“纭织,你认识他吗?”他认真的看进她的眼眸,试图从其中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一直相信她的心中存有另一个影子,也一直相信自己能打败她心中的阴影。如今看来,他这份自信恐怕是言之过早,她分明还忘不了他,忘不了那个曾经伤害过她的男人。
钱雅筑知道他不只是询问她和尹律枫的关系,同时也是询问她的内心。她必须小心回答,因为这关系到尹律枫的生命。
“我不认识。”她尽可能平静的回答,表情高傲淡然。
没想到尹律枫却像疯了般不断地挣扎,两名守卫几乎捉不住他。
“说谎!”他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不敢相信他的眼睛。最冷漠的声音镶嵌在最高傲的表情上,这真的是筑儿吗?或只是另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你是筑儿!你就是筑儿!”
狂乱的嘶吼声响彻云霄,台上乱成一团,台下也是一片喧哗。此情此景让钱雅筑联想起两年前的扬州,似乎有她在的地方就没有平静。但她只想要平静,她已经累了,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掀起另一波混战。
“带下去!”萨德纳罗发出一道命令,挟持着尹律枫的守卫立刻领命。
“带到天牢关起来,朕要亲自审问他。”
一阵折腾之后,守卫们终于制伏尹律枫将他押入天牢。留下的钱雅筑则是表情始终如一。
我不认识。
这四个字犹如铁槌一般,重重敲入尹律枫的心底,要不是因为她眼中赫然闪过的微光,他会以为那是别人。
在那丝微光中可藏有感情?或者只是纯粹感到惊讶而已?他可以确定她就是筑儿,因为她有筑儿的特殊嗓音,柔得就跟琴上的弦一样,每每教人因她的求饶而原谅她所有的恶行。
可是,她真的是筑儿吗?她若真的是筑儿的话,为什么会装作不认识他?为何会戴上最冰冷的面具,用最无情的目光凝视他?
这一连串没有解答的问号盘旋在他心底,能给他答案的人却正安安稳稳的坐在金殿中当她的王妃。
天杀的!他诅咒。发誓一定要抢回钱雅筑问个明白,她至少欠他这个解释。他愈想愈气,却只能重捶陈旧牢房出气。回荡在四周的口音仿佛也在嘲笑他痴人说梦,身处天牢的他如何能逃离得了这层层封锁,遑论是夺回钱雅筑。
明天,他就要接受审判。搞不好雅筑还会坐在那番王身边拍手叫好呢,他郁闷的想。
蓦地,由天牢门前传来的嘈杂声夺去他的注意力。他竖起耳朵聆听,结果听到模模糊糊的对话声。
“王妃,大王交代过不许任何人进来。”守天牢的警卫极为紧张,怕自己搞砸了任务。
“我只是替大王送酒来,这么晚了你们还这么辛苦守皇城,这是大王的一点心意。”钱雅筑笑得就跟仙女一样,看得守卫一阵目眩。
“谢谢大王。”守卫连忙接过酒,态度恭敬不已。
“大王交代过我要和你们干一杯,咱们一起喝一杯吧!”
接着她拿出两个酒杯,从容的态度教守卫不疑有他的立刻接过,灌下掺有迷药的酒。
很快地,守卫发现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喝下酒的守卫没两分钟后就昏倒在地。钱雅筑立刻从他身上取下钥匙,打开尹律枫的牢门。
“快走。”她淡淡的催促,表情就跟静止的湖面一般平静,看得尹律枫一阵光火。
“需不需要我叩首谢恩,王妃娘娘?”亲眼目睹她和别人订婚就已经够呕了,现在居然还摆出这种态度,她真当自己是女王。
“你若愿意的话,我也不反对。”她立刻反击,不把他的尖锐当一回事。
他立刻眯起眼睛,生气地打量着她。他的精灵变了,身上的透明翅膀全换成恶毒的黑色羽毛。
“你变了,以前你从不曾对我这样说话过。”她不是活泼俏皮,就是叹声耍赖,从来就不敢对他冷言冷语。
“我是变了。”她想起从前的自己,只觉得一阵悲哀。她一味地追求她的梦想,结果呢?抛弃自尊并未让她获得想要的,反倒弄得一身伤。
“人都会长大。”她试着表现得更淡然,这也是她这两年来唯一的表情。
“原来你所谓的‘长大’就是毁婚?”他冷笑,忘不了她对萨德纳罗微笑的那一幕。“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和我还有婚约在身。”要不是她突然失踪,他们早就成亲了。
“我明白了,原来这就你来的目的。”她顿时豁然开朗,原本她还想不通。“因为你和我还有婚约在身,无法另行娶妻,所以特地来和我解除婚的,对不对?”她早该想到的,他也老大不小了,就她记忆所及他爹一直催他成亲。
“你自由了,我们解除婚的。”她淡淡地宣布,却惹来对方激烈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