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蔚琪耸肩道:「我要不是护士抱错的,就是路边捡来的吧!」也可能是基因突变。「总之你保重。还有,下次鸡精可以改送冬虫夏草的吗?」她讨厌传统口味,喝起来好象酱油。
「知道了。」傅熙棠上车,朝史蔚琪略一颔首就驾车离去。
……路上捡到的小动物吗?
人之所以饲养宠物,是由于无从寄托的情感,或渴望陪伴的潜意识。因为有另一个生命的依赖与爱,才意识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与被需要。
很微妙的相处方式。姊和这位傅少爷。
史蔚琪缓缓踱步回家,想起傅熙棠谈起史蔚晴时,脸上那种稍有迷惘、又显露依赖的神情,忍不住笑了。
真好。她那单纯傻气的小白兔姊姊,终于觅着饲主喽!
第七章
光邑学园,大学部开学日。
史蔚晴忸怩不安地坐在教室里,不好意思东张西望,只好低头佯装专心研究课桌椅。嗯……这桌子像是用了上好的材质制造,维护得宜,怎么推都不会晃动,不像她以前念高中时使用的瘸脚桌、短腿椅。桌子上还有不少按钮,和一根看起来像麦克风的东西,真新奇……
「这里的设备好豪华喔!妳说对不对?」
身畔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史蔚晴转头一瞧,发现一个穿著T恤与牛仔裤、头发削得短短的男生就坐在邻座,大剌剌地对着她笑。
「是啊是啊。」她傻呼呼地点头。
「妳看喔。」男生很热心地引导她检视桌上的按钮。「按下这个键就可以启用麦克风,课堂上发问不需要起立嘶吼。这个孔可以接耳机,方便有录音习惯的人收音。这是网络孔,带笔记型计算机的人接线就能直接上网,如果计算机是内建迅驰或有无线网卡的机种,还不用接网络线,刚刚我在门口看见可以无线上网的图标哩。」真是大开眼界啊,富有的学校就是超气派的。
「你什么都懂耶!」史蔚晴听得一楞一楞,对这位新同学备觉崇拜。
「哪有。」男生抓抓头,笑得很羞涩,半晌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徐耀祖。」就是家人希望他光宗耀祖的意思啦。「跟妳应该是未来的同班同学,除非我跑错教室……呃,是这里没错吧,这是不是企管系新生报到的地方?」徐耀祖不安地左顾右盼。
史蔚晴差点笑出来。「你没走错啦!」这个人个性真有趣。她自我介绍道:「我叫史蔚晴,请多多指教喽!」
徐耀祖露出阳光般的笑容,伸出手与史蔚晴交握……咦,好怪,怎么觉得门口那里射来一道冰冷的杀气?
一定是他初来乍到,太紧张了才会产生幻觉。「我一进教室,就觉得妳看起来很亲切,所以才会跑来坐妳隔壁。」他笑咪咪地说。
史蔚晴睁大眼睛。「对耶,我也觉得你跟其它同学就是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她歪着头思考。好奇怪哪,到底是什么理由呢?
两人抓头搔耳好一段时间,突然同时灵光一现──
「妳是不是也拿清寒奖学金进来的?」
「你家是不是也很穷?」
两人同时出声,愣了一会儿后,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原来是这样!」徐耀祖笑得超级开心。「我就说嘛,怎么跟妳一见面就这么投缘,原来是因为我们有同样的气味。」
这种穷人间的默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管是初次见面还是其它状况,他们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搭起友谊的桥梁。
「难怪我也觉得跟你讲话就是没压力。」史蔚晴也绽出大大的笑脸。「搞不好我们是这间教室里唯二的异类哩!」其它人种,想当然耳,都是家产雄厚的富家子弟们。
「那以后我们可要互相扶持了。」徐耀祖一阵欷吁。「幸好有清寒奖学金,否则我们哪有机会进这种名校呢。」
「唔……」她的脸一下子僵了。「其实我没领奖学金说。」
「什么?!」徐耀祖好惊讶,随即露出发自内心的担忧表情。「光邑的学费那么贵,妳要怎么办啊?」
史蔚晴低叹一声。「不知道,等注册单发下来再说吧。」
说着,讲台前的导师开始唱名发单据,史蔚晴怯生生地走到台前接过注册单,没敢当下看清楚上头的数字,只顾着埋头快走、跑回座位上。
「要缴多少钱?」徐耀祖探头过来,一脸关心地问。
史蔚晴深深呼吸,鼓起勇气,开始数那行数字,一二三四五……六位数,那就是,个十百千万……十万!
「同学、同学──妳坚强一点啊!」
徐耀祖在史蔚晴口吐白沫、仆倒地板之前,抢先捞起她的身体。周遭的学生看见这诡异的画面,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被一把救起的史蔚晴还是神智不清。十万块,十万块啊──虽然之前就听蔚琪说过这个数字,但真正面临到时她还是无法承受。
徐耀祖稳住史蔚晴摇摇晃晃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她:「事情都发生了,妳昏倒也无济于事啊,赶快清醒过来,等一下下课,我陪妳去找打工赚外快。」反正他也需要兼个差补贴生活费,而他乡遇故知,拔刀相助的使命感更是让他义不容辞。
「……好。」史蔚晴听进了徐耀祖中肯实际的建议,左肩撑着他的身体缓缓坐正。
徐耀祖好心地搀着她,又轻拍她的肩膀,算是聊表安慰。
耶?又来了!那种被恶狠狠盯住的异样感……徐耀祖收回放在史蔚晴臂上的手,目光移动,正巧对上教室外,一双深邃凛冽、还夹带敌意的眼睛。
怪了,他做错了什么事吗?徐耀祖大惑不解。那人干嘛拿杀人的眼光看他?视线里都要爆出火花了!
教室外,傅熙棠寒着一张脸,死命瞪着与史蔚晴笑闹不断的男孩。
「董事?」傅熙棠身边的小老头纳闷极了。校务会议开完,代替父亲出席会议的傅先生就说要到校园内四处看看,他这教务长自当义不容辞地作陪。只是傅先生在文理学院各处都只是匆匆一瞥,却独独在管理学院企管系新生报到教室外驻足良久,脚底生了根似的就是不离开!
傅熙棠没搭理教务长,目光依旧黏在教室内交头接耳、状似亲昵的两人身上。原本就了无暖意的五宫,现在更是森冷可怕。
教室中传来一阵椅脚与地板摩擦的喧嚣声,许多学生纷纷立起身子,走向出口。傅熙棠身躯微侧,眼神随着史蔚晴与男孩的逐渐靠近,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史蔚晴拎着背包,一路上还与徐耀祖吱吱喳喳地讨论工作何处觅、钟点薪资哪家高、有没有供餐等细节。只是脚步愈走向门口,那股不明所以的压迫感就愈来愈严重,愈来愈强烈──
黑色的西装外套前襟未扣,就任两片衣料在风里随性摆荡。亮色的领带以铂金领夹固定,衬衫则是海水般深邃的蓝。
史蔚晴皱皱鼻子。这身行头,她怎么瞧都觉得熟悉,虽然是再常见不过的正式打扮,但这站姿跟那个冷淡鬼根本一模一样。她不经意地抬头──
阴影当头罩下。
傅熙棠睨着史蔚晴嘴巴开开的蠢相,耐性地等她恢复说话能力。
「你──你怎么跑来了?」史蔚晴简直吓死了。她是被跟踪了还是怎样?到处都会撞见他!
傅熙棠以冷笑代替回答,表情还是又硬又臭。
「你在生气喔?」史蔚晴疑惑地看着他两条眉毛往眉心撞的模样。虽然他一向就没给人好脸色看,但坏心情还是很容易就能查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