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蠕动了下唇,像是在笑。「他们说要我识相点,别再继续纠缠你,否则就要打断我的腿、废掉我的手,还会让我──」
「好了,别说了!」他眉心微拢地截断她的话。
「我还没说完呢,除了要废掉我的手脚外,他们还说会让我死得很难看。」
这不是黑社会警告人的最标准语录吗?更何况,她所历经的非人对待,还不是全拜他所赐。单纹莘实在无法理解他在气什么。
听完她的话,何景荆的眉头不禁皱得更深了。
「你皱什么眉头?见我这副狼狈相,你就算没手舞足蹈庆贺一番,至少也应该幸灾乐祸的好好亏我……咳咳咳……」或许是说得太急、太快,单纹莘竟然呛到咳嗽起来。
真倒霉,连说人坏话也会遭受惩罚。她在心里叹道。
没有安慰亦没有安抚,何景荆冷冷注视她一张涨红的脸蛋,眸中射出教人无法理解的光芒。
好不容易,她止住咳嗽,同时伸长手想拿过挂在床沿的那件破烂不堪的小礼服,但是何景荆已快她一步地将那件衣服摔到一旁去。
「请把衣服还给我。」单纹莘瞅住何景荆,声音平顺到毫无抑扬顿挫。
「妳想做什么?」她都已经伤成这样,还不肯安分。
「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回家『疗伤』了。」她轻嗤一声,不过,才挺直的背脊却因耐不住疼痛而靠卧在软枕上。
「今晚,妳可以暂时留在这儿。」他淡漠的声音再度轻扬。
「何景荆,你非要让我断手断脚才甘愿是吗?」来得又急又凶的愤恨,让她的声音倏地变得又细又尖。
何景荆面色一沉,「单纹莘,别用一副受害人的嘴脸跟我说话,妳会有此下场,全是妳咎由自取,怨不得人!」把她带来他的地方,已经算是对她仁至义尽,假如她还继续用这种口吻跟他说话,他……
天啊!难道他真的想断她手脚不成?
不,他得冷静下来,单纹莘只不过是他生命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段插曲,要对付她并不需要撂下什么狗屁狠话。
「既然何大秘书也说我罪有应得,那么你还留我干嘛?」她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讪讪地道。
「我并不想闹出人命。」他收留她,就只是这么简单的理由而已。
「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这种伤势对我来说死不了的。」她挣扎地想下床,但硬撑的结果却换来更要命的痛楚。
完了!她好象真的没办法动。
「死心了?」一直看着她动作的何景荆,冷声地问道。
「是死心了。不过,能否请你去跟你的兄弟说一声,就说是你自愿留下我,而不是我硬巴着你不放;要不然,我怕一走出你家的大门,就又被拖进车子里揍个半死。」
用不着等下次,他现在就有这股冲动想这么做了。
不过,单纹莘倒也不简单,若换成是他人,说不定早就吓得不知所云,甚至永远消失在他的视线内,没想到她竟还有这等闲情逸致跟他耍嘴皮子。
「妳再学不乖,上述的情形便会再度重演。」说是恫吓她也好,说是警惕她也罢,反正他不希望她再去找江枫红麻烦,这是他对她唯一的要求。
「唷!我好怕喔!」她煞有其事的说完,便轻轻移动身躯,让自个儿可以平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她好累、好倦,强撑的意识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再也支撑不住,顾不得他尚在一旁,她万分疲惫的合上眼。
忽地,她感觉自己被一股温暖给包裹住。
委屈的泪水,一古脑儿的从眼眶中涌现,幸亏被她用眼睫毛硬是掩盖住;不知道经过多久,在确定凹陷的床边已经弹回去之后,她才真正地进入睡梦中。
第五章
一阵尖锐的水滚鸣笛声让瘫坐在沙发上的单纹莘猛然惊醒,慌忙站起的动作却教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只得动作缓慢地走向瓦斯炉前,关掉炉火。
冲好泡面,她又小心翼翼的端回茶几上,准备好好享用午餐。
虽然离那晚发生的事情已经过了三天,一些皮外伤大致也都没问题,但有些较严重的瘀痕,恐怕得要一个礼拜以上的时间才能消退;于是,她用旅游的名义向杂志社请了七天的假。当然,请假是要扣钱的,再加上她又懒得出门,才会用方便又省钱的泡面来果腹。
至于……那天,当她清醒过来时大约已经是早上十点,不可思议的是,何景荆居然没去上班。
她明白他是在等她起床。
她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他是特地等她起床准备向她致歉,他大概是担心自己一旦出门,她便会夹带报复之心乘机破坏他那间优雅又兼具品味的现代化豪宅,才会特地等她起床。
不过,不管原因为何,她还是非常感谢他「愿意」载着被打得伤痕累累的她回家疗伤。
一切也都无所谓了。
想必他老早就调查过她家的住址,所以她也毋需害怕他或是那票人再度找上门来。
尽管来吧!
别以为她单纹莘会乖乖任人宰割,再有下一回,她除了报警之外,也会把何景荆所有不堪的底细全部公开。
就算要死,她也会拉他来当垫背!她保证。
叮……叮……快要鸣不出声的门铃声音让她的思绪为之停顿。
这时候会有谁来找她?
杂志社的同事?不可能!
喝!该不会是……
单纹莘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吃到一半的泡面扔进垃圾桶里,接着,她像是忘却身上的痛楚,急急忙忙地将随意扔在沙发上的枕头及被单丢回房里去。
待一切都收拾完毕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而重重敲了脑袋瓜一记。
「单纹莘,妳快没救了。」自嘲一句后,单纹莘旋即命令自己得振作。
在频频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她才脚步略显不稳的走向前去开门。
「我就知道妳根本没去旅行。」
单纹莘瞠圆眼睛,瞅住对她绽出「被我抓包」笑容的林少范,有好半晌的时间,她实在不晓得该用什么话来形容她此刻的感觉。
怎么会是社长?她原本还以为是……
「不请我进去吗?」
「呃,社、社长请。」被自个儿的雇主当场抓包真的挺尴尬,不过,她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到林少范居然会跑来自己家中。
「社长,不好意思,家里没什么东西好招待你。」
「没关系,给我一杯茶水就好。」打从林少范一进门,温文尔雅的笑容就一直挂在他脸上,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无故请假。
「社长,请用。」她端了杯白开水给他,脸色仍然显得颇不自在。
「放心,我不是来向妳兴师问罪,我只是担心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林少范敛起笑容,语带忧心。
「让社长担心了,我、我只是觉得最近太累,想休息一阵子而已。」
「小莘,妳是不是还在气我刊出妳跟何景……」
「没有、没有,站在杂志社的立场,自然是希望每一期的杂志都能大卖,我可以体谅社长的作法;只是,当报导涉及到我个人隐私时,我还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反正他们做都做了,说再多道歉的话也于事无补。
「小莘,谢谢妳的体谅,不过,何景荆真的没来找妳麻烦?」何景荆动用关系让他不得不回收那一期杂志的事情,他一直耿耿于怀。
「社长放心,我要是有遇到麻烦,一定会告诉社长的。」她与何景荆之间的问题,是谁也插不了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