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勤花不平。「孩子做错了什麽,你教训她便是,何必叫下人打她,她好歹是丁家的甥小姐,轮不到下人欺负她。」
「对,对,尊卑要分清楚。」了耕义很在乎这点。
「下人知道洁身自爱,更强过不知检点的甥小姐百倍。」
「夫人,这话严重了。」丁耕义动容。「是谁不知检点?」
「就是你这位好外甥女。」闵杏妃戚容道:「老爷将家事托付给我,若不是事情严重到关系丁家的名声,我也不敢惊动老爷。」
「来弟,你说,你做了什麽?」丁耕义怒责林来弟。
「我……没有……」她拿袖子拭眼泪鼻涕,「不知检点」的意思她不见得明白,只知不是好话。
丁勤花冷笑。「嫂子,你让来弟从早忙到晚,没一刻空闲,她哪来的时间和精神去做出不知检点的事?」她也想趁今日大哥在场,让他了解大嫂待人实在太苛。
但丁耕义最重视的是名声,他绝不允许家中有人干出丑事影响他的威望,直问:「夫人,到底来弟她做了什麽?」
「琴心,把你所看到的详实禀奏老爷。」
「是,夫人。」琴心敛容端庄道:「来弟小姐今夭去拾柴回来得晚了,夫人不放心,命我去寻回小姐,我一走近林边,却瞧见小姐居然和一名男人手拉手在谈心,十分亲密,我当时吓得没主意,只知赶紧跑回来告诉夫人此事。」
林来弟不敢置信的望著琴心,以为她说的是别人。她何时叫过她一声「小姐」?而舅妈竟会不放心她?
「来弟,可有此事?」丁耕义厉声问。
她丝毫不觉事情的严重性。「他不是坏人,是石园的主人石大爷,阿姨和筱樵也见过他,可以作证。」
「他帮过你们的事,我早已知晓,但他为何又来找你?」
「我不知道,可是我没有和他手拉手,琴心乱讲,当时他在帮我的手敷药。」来弟平伸掌心,露出受伤的手以证明。
闵杏妃一时有几分尴尬,怕丈夫责问来弟的手伤,万没料到丁耕义却冲动的抢下琴心手中的藤条,往来弟的手心抽去,一时火辣辣的刺骨疼痛直钻人心,来弟痛得缩手唉叫。他犹发狠的打她手背、指头、手心,斥责道:「不知廉耻的小浪蹄子!你若知道羞耻,即使两只手都烂掉也不准教男人碰你一根手指头,可是你却反过来叫男人给擦药……贱货!你不要脸,丁家还要脸!」
林筱樵吓得直打哆嗦,在来弟的哭叫声中,也只能够喃喃求饶。「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声音传不到他人耳中。
「大哥!」丁勤花是唯一有勇气抢下藤条的人,高声喊道:「你打死来弟,真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琼花姊吗?」
搬出死人、永远是最有力的恫吓。
丁耕义退回宝座,口里不住道:「不像话!不像话!」不知是骂来弟不像话,还是责备丁勤花忤逆长兄不像话。
闵杏妃乾笑两声。「俗话说‘见舅如见娘’,今日大姑若健在,也会赞同老爷管教来弟;不幸大姑仙逝,老爷舅代母职,来弟只要出一丁点差错,不只我们心中难过,更无颜去见地下的大姑。」
「不错,不错。」
「不过是一件很单纯的小事,你们却小事化大,还敢说为了琼花姊?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鬼胎!」
「勤花,你说这是什麽话?」
「大哥,‘严以律人,宽以待己’,不是读书人的风范。」
「你放肆!你安分守你的寡,家里的事不许你过问……」
异峰突起。
「来弟!」林筱樵两个跨步扶住来弟的身子。「来弟,你怎麽啦?你不要慌,来弟,不要慌,慢慢呼吸……」
「我好痛……我的头好痛……救救我……我的头好痛、好痛……」
「来弟!来弟!天啊,怎麽办?谁去找个医生来?」
丁耕义等人皆不知来弟有病,一时全惊呆了。
「筱樵,你别慌,」丁勤花提醒。「石大爷不是给了来弟一盒药?」
「对,对。」她知道来弟总是将香囊随身带著,连忙取出来,手忙脚乱的倒出白玉小盒,一个没接好,小盒落地蹦到闵杏妃脚边,被她抬起。
「啧啧,好精致的白玉盒。若说来弟和那位石大爷之间没什麽,有可能一出手便送出这麽名贵的东西吗?老爷,你以为如何?」
林筱樵求道:「舅妈,先把药给我吧!来弟痛得厉害。」
「她这是什麽病?」
「不知道,大夫诊断不出,只能给她止痛。」
「天哪!她竟罹患不知名的怪病,这以後还有人敢要吗?我们岂不是要养她一辈子?」闵杏妃对来弟更增厌恶,谁也不乐意替别人养孩子,还是个有怪病的孩子。
「药、药,给我药。」来弟并没有忘记石不华的保证,吃下药她就不痛了。她两眼发光,充满希望的扑向药盒,教闵杏妃隔开。「那是我的,那是我的……」她哭喊,又抱头叫痛。
「嫂子,你难道一点恻隐之心也没有吗?」
「我是怕来弟受骗,这万一是毒药怎麽办?」
「依我看,你才是会害死来弟的毒药。」
闵杏妃大怒,将白玉盒子朝大门口掷出去——
「我的药……」来弟一瞬间感到绝望透了,抱头哭道:「你是母夜叉,你是最可怕的母夜叉……」她没瞧见闵杏妃脸上闪过後悔的阴影,更没瞧见石不华刚巧接住了白玉盒,以天神之姿令人骇然地怒视厅上众人。他将来弟整个人抱在怀里,看她痛苦得几欲晕去,很快喂她服下一颗药丸。她感觉到了,紧紧的依偎在他怀抱里,意图平复颤抖的身躯。
石不华张开双臂将她圈满怀。
「哦,来弟!不痛的,来弟,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
「很快就过去了,很快就过去了。」
「小来弟很勇敢,忍一忍就过去,很快就不痛了。」
来弟的泪在他衣襟涎洒,他愈发紧紧地搂住她。
「别怕,我会一直陪著你、保护你,不让人骂你、打你、虐待你,永远都不会了,来弟,你知道我本领很大,我说会保护你就一定做得到。」
她稍稍抬起脸看他,痛苦减轻了,仍是惶然无助。
「你睡吧!一切都交给我。」
他手指轻轻按在她黑甜穴上,来弟睡著了。
「别忘了梦见我。」在她额上又烙下一记轻吻。
「不像话!真是不像话!」丁耕义终於清醒了,义正辞严的破口大骂。「丁家的列祖列宗在前,你们居然干下这样的丑事,也不怕天打雷劈!」
「住口。」石不华对他可没有丝毫温情。「你纵妻欺凌一名弱女,是为不仁,愧对亡姊临终托孤,是为不义,你不仁不义,还配叫丁耕义吗?」
「你……你敢这样跟我说话?须知此处是丁家大堂,不是石园。」
「我没工夫理你,现在你给我听清楚。林来弟我带走了,我很快便会派人来下聘,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娶她为妻。以前的事我姑且不追究,但从今以後林来弟就是我石不华的妻子,生死荣辱,再与你们姓丁的无关。」
「你要娶来弟?」丁耕义的舌头差点打结。
「你真要娶林来弟?」众人皆疑。来弟有什麽好?
「我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告辞!」
石不华竟真的抱起人就走,丝毫不把丁家人放在眼里,气得丁耕义直跺脚。
「你给我回来!我不答应,我偏不答应!我也绝不让你姓石的称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