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在不同的地方看到同一个人吗?此刻她更发现他的手臂是健康的古铜色,他和女子说完话,独自走向走道的另一端。
甜芸心跳莫名地加快,她真的觉得他很像季腾远,深切的好奇使她很想看看他的脸。她不假思索地跟在他身後走,离他有十步远,走道上全是人,她相信他不会注意到後头有个好奇的跟屁虫;但他愈走愈远,走道上人烟逐渐稀少,她的苹果吃得只剩果核了,走道旁有个垃圾桶,她绕过去丢掉果核,一回头他不见了。
她直叹可惜,一股强烈的失落感袭上心头,却听见有人交谈的声音从幽暗的树林里传出来。
「考虑好了吗?」这是带著浓浓爱尔兰腔的英语。
「还用考虑?当然是跟你合作设厂。」这声音……分明是季腾远!
甜芸惊讶得整个人都颤动了,这打从他十八岁完全「变声」为大人後,她就熟悉的声音,她绝不会听错,他真的是季腾远!
老天!她难以相信自己会在异乡跟他相遇,她冲动得想跑过去,把他从头到脚看个清楚。
她正要往前冲时,就看见他和一个年纪稍长的洋绅士,从走道末端的阶梯走了上来,他们仍交谈著;她清楚地看到季腾远更臻成熟的脸,内敛且自信的神情,那股酷劲不变,却更加迷人了!她心头灼热,眼也灼热,可是他却没有看她一眼。
眼看著他们就要走过她的身旁,她在心底呐喊,害怕就这么错过的话,这辈子真的很可能从此再也见下到他。
「主子。」她以为自己会尖叫,但话气却是虚弱到像快断气。
季腾远听到这一声呼唤,心一震,诧异地止步:回头看著眼前身材曼妙修长,肤色雪白的女孩。
甜芸怕他看不清她,赶紧解开带子,拿下猫眼,她深幽地望著他。
季腾远深炯的双眼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这位是?」伯爵向季腾远询问。
季腾远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思索著该怎么介绍她。甜芸以为他会说她是「舍妹」或者「家人」之类的,没想到却听见他说:「我的女仆。」
噢!一千万个失望在她心底打转。
伯爵噗哧一笑,抛了一个难以相信的眼神,靠在季腾远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然後笑著走开了。
甜芸不知那绅士跟季腾远说了什么,只发现他的脸色微微胀红。
而她像个木头人似的,不知下一步自己要做什么。她千等万待的人就在眼前,她却说不出对他的想念,更不敢去拥抱他,她只敢默默地,保持距离地看著他。
在他的眼中,她只是一个女仆,既是如此,她又怎能大胆示爱?她该庆幸方才没像中彩券一样乐过头,冲过去抱著他又亲又吻吧!
失望和对他的深情全藏在眼中,她的心底酸甜苦辣全搅在一块,已分不清是什么滋味了。
「你好吗?」季腾远走上前来问。
甜芸仰头看他,小脸莫名地通红,但她装作镇定,拚命对自己说——别让他看出你爱他,否则你将会无地自容!
「我……还好。不好意思,我赶时间。」逃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还没问完。」他把住她的手臂。
啊——甜芸低头瞧他有力的修长手指,在心底尖叫,这样的「肌肤之亲」教她紧张万分。「你……你要问什么?」若问她是否等他、盼他,那她是打死不说的。
「你来旅游吗?」季腾远关切地问。
「算是吧!」他没资格知道她来的目的,她负气地想。
「甜芸,甜芸……」走道那端传来李杰的呼唤声。
「他是谁?」季腾远放开甜芸。
「我的……爱人,再见了。」她心头一阵酸,急急甩掉他的手,掉头快步走向李杰;重逢的一切都和她心底所想的不一样,她的傻梦该醒了!
若不快对他死心,难堪的是她自己;他对她是无情的,她该知道,不争气的泪雾在她眼中打转,她的脚步更急了,深怕被他看见……
「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他是谁?」李杰发现甜芸红著眼睛,问得很小心。
「陌生人。」甜芸狠心地说。「你不是要跟我跳黏巴达吗?来教我。」
「那有什么问题。」李杰还求之不得,下意识地回顾,察觉走道那头的男子用极不友善的目光盯著他,他怀疑那男人真的只是一个「陌生人」吗?那种眼神根本像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仇视,还令他有点不寒而栗,感觉毛毛的。
甜芸主动挽住李杰,拉著他快步离去。她并不真的想跳舞,只是想逃开季腾远,她永生永世再也不要再见到可恶的他!就是故意要让他看到这一幕,她可不是没人理、没人要,绝不让他看出她为了等他,直到年纪一大把了还守身如玉,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季腾远瞪著甜芸那副急巴巴跑向那男子的模样,又迫不及待离去的身影,情绪一路上升到达滚沸的边缘。见他们渐行渐远,他极费力地克制自己想追上前去,揍那男子一拳的冲动……
但他有什么权利那么做?
她已经长大,拥有自己的世界,不再以他为中心了!
他难以说明,方才她叫住他的那一刻,他有多震惊!仔细地瞧她,可不是惊艳两字就足以形容的:她出落得超乎他想像的完美迷人,纤细的腰肢,肤似细雪,那甜蜜可爱的脸更诱人目不转睛地想盯著她看。
她不一样了,而他呢?
那年他远离家园,远离她,还说会忘了她:实际上……他没有忘,只是爱摆酷。
在异乡的第一年,他常因没有她提醒而忘了自己的书摆在哪里,肚子饿还习惯喊她送点心;每晚入眠,她勤劳的身影、甜腻的口吻和可爱的笑脸总缠著他,他常在梦中听见她用甜美的声音喊他:「主子、主子……」
他笑著醒来,找寻她的身影,回神後才知她并没有黏在身边,她远在地球的另一端!
一次又一次,他才发现自己心中的期盼和事态的严重,发现——原来她在他心底占有一席之地,原来他多喜欢她亲昵、崇拜地喊他;像他是她的天、她的一切,他习惯受她的重视!
她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仆,她一直存在他心底!
小时候他总以为她的母亲介入了他的家庭,自己必须将她一并恨之入骨:其实他并没有那么恨她。
他总忘不了痛失父母的那天,在车上,她可怜哭泣的样子;他无法不给她关怀,他不想见她哭。
老是去参加她学校的「亲师会」,他并不是真的想代表她的家长,他只是不想见她苦恼失望。
从前他不曾深入去分析他那许多的「不想」代表著什么:但在潜意识中,他早就默默接受了她,成为家里的一份子;就算她是个女仆,那也是他一个人的!
既然她刚才喊了他「主子」,那代表她仍是他的,她还把自己当主子看,那么他没有理由不管她:他要弄清楚那男子和她到什么程度了,何况她老是笨笨的,他可不想她被骗。
他迈开步伐,朝他们离开的方向走去。
第四章
户外,热带丛林的神秘鼓声中,一双双男男女女围著炽烈的营火跳著贴身热舞,随著舞曲的变换,不断交换舞伴;阳刚和柔软的身体接触中,撩拨著所有人的感官。
甜芸头昏昏的,心也乱纷纷的!李杰握著她的手,胸拂过她的,迷人的俊脸对她微笑,追求的意念强烈,但她不习惯这样的身体接触,没有脸红心跳的感觉,只想拉开彼此的距离,且感觉愈来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