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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奕善听得一愣愣。「可这没鱼少肉的……吃得痛苦呀!」他不信,嘴里头嘟嘟囔囔地念叨:「你这穷酸小子,才不知道肉香!」

  奕善也是倚老卖老,故意说给桌旁这个不吃肉的格格听,期待经他这一提点,禧珍能尽早开悟。

  「总管,咱劝你还是少吃肉的好!」小杯子眼珠子一兜,忽然站起来道:「这样吧!我就给您说个真实的案例,那要说起咱们村头那个养猪大户郭大胖、郭大财主,他可是白手起家,猪圈里养的肥猪比几个村庄的加起来还肥!他不仅养的上百斤好公猪,就是他一家子自个儿吃猪也都养得肥肥嫩嫩,油水不少!他是那养猪的农户嘛!平日里宰杀牲畜一批批地运到街市贩卖,吃得满嘴肥油、钱赚的下亦乐乎,可这其中不知道造了多少杀业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杯子学那东明寺里的师父。「天理昭彰、果不其然?这杀业可是有报应的!话说这个郭大胖年前忽然就患了怪病,家里请了十几个知名大夫都治不好,甭说为治这怪病花银子像流水,把先前杀猪攒的好大个家业,全都让这个怪病给败耗光了!这还不算什么,到了今年年中,那郭大胖病着病着突然学起猪公怪叫,嗷嗷嗷的,死前发起疯病跌跌撞撞的奔到猪圈,任谁也拉他不住!您瞧他到这猪圈做什么?他每日就学猪公把四肢趴在地上猴急着吃米糠、喝馊水呀!这样折腾了半个多月,弄得人不人、猪不猪,最后还嗷嗷叫了三昼夜,塞了一嘴米糠、屎尿的,才惨惨地给叫死的!」小杯子活灵活现地说书一般。

  一旁小盘子哥俩好,小杯子一说猪他就学猪叫、一说趴在地上吃米糠、喝馊水,他又东滚、西爬的,最后学起猪圈里的大猪公嚎叫。



  这情景不仅奕善看得一愣愣,客栈里的客人们更看得一愣愣,禧珍春兰小碗小碟坐在饭桌旁面面相觑,看到小盘子还在学公猪嗷嗷叫,四个人齐声「噗哧」笑出来。

  「这说得--真的假的?怪吓人的!」奕善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发着抖问。

  「是啊、是啊,真的假的呀?」客栈里的客人全都好奇,一时喧腾不已。

  「当然是真的啰!」小杯子对众人宣布。然后他凑近总管跟前,小声问:「总管大人,平日里王府总要拜神祭祖,免不了你得驱使厨下杀猪宰牛羊的,供给祭祀吧?」

  奕善两肩一耸、眼珠子瞪大。「那、那不干我的事儿呀!那都是府里上头交代下来的!」

  「耶?说得是呀,总管大人您勉为其难嘛!被牵连了,怪可怜见的。」小杯子垂下嘴角。



  禧珍春兰小碗小碟就快笑歪了!

  「小杯子,你少说两句,瞧瞧快吓坏总管了。」禧珍见奕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虽然她自个儿笑得最大声,可她终究还知道自己是个主子。为免小杯子那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再胡谒下去,当真吓死总管大人,她只好开口阻止小杯子。

  「可格格,小杯子说的也是事实嘛!咱们村头那郭大户确实是嗷嗷叫的死在猪圈里头的!我瞧书上说,那是杀业的恶报呢!」春兰听得认真,活了大半辈子从京城流落到村野,加上从前王府里下人几十多个,人人各有苦衷,她见多听多后,最深信这因果轮回。

  「是吧!瞧吧!现下连最老实的春兰姐也跳出来作证了!」有人助阵,小杯子得意的。

  禧珍瘪瘪嘴。「总管大人,小杯子胡诌惯了,他说的话您千万别搁在心上!不过这几天可得委屈您,陪咱们吃几顿素菜。」她笑在肚子里憋得疼。

  「不不、格格不委屈、不委屈!吃素菜好,吃素菜最好!」奕善边摇手,边扒了几口素饭菜。

  「咱们格格当然不委屈啊!」小碗笑嘻嘻地道。

  「格格不委屈……咱可委屈死了……」奕善瘪着嘴,要哭不笑。他这会儿想吃肉又怕吃肉,忧愁着往后不知道该怎生办才好了,竟忍不住碎碎念叨起来。

  那肉是香,可现下他纵然想吃,想到那郭大胖死时学猪嗷嗷叫……啧啧啧,岂一个「惨」字了得!往后再吃肉他可得考虑考虑。

  几个丫头听见这话,个个掩住嘴偷笑。

  小杯子小盘子早跑到角落,笑得人仰马翻!大家都在忍着笑,简直在比谁的忍耐功夫厉害了!

  见这一家子默契十足、和乐融融,主子与下人相处就像一家人,人与人间没有恐惧与不平等。若在王府里,奴才见到主子必定卑躬屈膝,要是奴才胆敢惹主子不高兴,动辄辱骂殴打是家常便饭。

  这其间的不同,永琰全看在眼底。

  「快吃饭吧!今夜得早点歇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永琰沉声道,然后低头吃饭菜。

  连他也在忍住嘴角的笑。

  这平淡的片刻,却有温馨的幸福,而这滋味……

  竟是永琰从来不曾尝过的。

  第六章

  就这样,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连赶了几天路。

  这晚,禧珍躺在客栈的硬床上,忽然想起那一日在东明寺的林子里,所发生的怪事。

  本来她已将那天发生的事,当做是自己做过的一场梦,不予理会。

  然而今夜不知为何,夜半时分,禧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因为回想起那天的事而无法安眠。

  自从下山后,禧珍不必努力回想,就能轻易忆起在林中那块大石上,她所「经历」过的一连串诡异经验。

  那是非常奇怪的感觉,像似梦幻,却又更像真实!

  因为「梦」里所有的人与对话,她都如同亲身经历一般。更奇妙的是,倘若那是梦,那么记忆中的「他」应该还停留在少年时期!然而他「长大」了,岁月与历练,在他英俊的脸孔上刻下成熟的痕迹!若说那一次的经历是个梦,那么那一夜在竹屋后院,当她乍见他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实际的他与梦中的他,竟然一模一样!

  禧珍迷惑地想起,在「梦」中看到他的背心被短刀剌中,她心口剧痛下,忽然就向下「坠落」到一条大河边,在那儿还见到了她的阿玛与额娘,之后陌生女子突然出现将自己带走,再见到永琰时,他的伤势似乎已经无碍、人也清醒了。

  那么,她坐在大石块上,究竟「梦」了多久?

  很清楚的一点是,她走进林中后,远远地听见师父们打板叫斋的声音,待她睁眼醒来时,时辰还未过晌午。

  这么说,她在大石上坐着,竟然连一刻钟都还不到?

  然而她记得在「梦」中,那名叫阿南达的男子曾对皇上说:皇上,为看顾永琰,您已三昼夜未阖眼歇息!

  这么说,在「梦」里她更少「经历」了三个昼夜,将近三十六个时辰!然而从她盘腿坐在大石块上到睁开眼清醒过来,最长还不超过一个时辰!

  所以她在「梦」中所看见的,会是真实的情境吗?

  倘若那是事实,那么那是发生在过去还是未来的事?

  又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看见」?

  可她怎可能看见过去或者未来的事?光阴为什么会是混乱的?还是「时辰」根本无「时辰」可言?

  难道未来发生的事,是被注定的吗?

  禧珍回想自己日常所看见的男女老少,人人自出生开始到衰老病死,都只能印证光阴是往前延伸的,难道光阴能够倒退、甚至安插错置吗?既然如此,过去发生的事难道也是被「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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