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放也跟着向外走,走到门前,还不忘交代她一句:「少堡主就拜托你了。」他这人向来爱屋及乌,少堡主信得过的人,他罗放也信得过。
转眼间,偌大的屋子里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昏昏欲睡的燕墨阳和站在门口发呆的聂紫芊。
此时此刻,聂紫芊实在不明白燕墨阳为什么会选她。她虽然救过他一次,但对他来说,她应该还算个陌生人才对啊。
是她看起来太无害,还是她额头上写着「好人」两个字,又或者……他对她一见钟情?
哇,她还没自恋到这种程度!
若不是一阵冷风吹起满身鸡皮疙瘩,让她意会到该关好门窗,否则她还不知要研究这个问题到什么时候。
不过,该做的都做了之后,心中对燕墨阳的好奇,不自觉又冒了出来。
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他对她的态度太奇怪。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对她,比对这儿其他人信任多了。
瞟了眼床上的燕墨阳,聂紫芊想了想,端了盆水坐到床边。
既然他放心让她照顾,那她总要有点照顾人的样子,比方说帮他擦擦脸啊,喂喂东西什么的……
聂紫色好心地将汗巾打湿,摆到他的额头轻轻擦拭,并仔细端详他。
他闭着眼,大概是因为药物的关系,他脸庞通红,额头上汗涔涔的,无形中散发的热力,竟对她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怪了,她不是一向喜欢孔武有力的男子吗,大哥甚至还嘲笑过她的眼光,说她只喜欢大猩猩,她怎么会欣赏起这种阴恻恻的男人呢?
疑惑的目光又在他脸上转了片刻,发现才几天不见,自己居然有些想他,当看见他时,心底也充满愉悦。
真是好奇怪!
她将脸凑近了些,想看看他身上究竟是什么在吸引她。
是眼睛吗?
可此时他的眼睛闭着,根本看不见。
那就是眉毛罗。
她用手指轻轻触摸他的眉,眉很浓很密,像小猫咪的毛一样,可这就能让她着迷吗?
她的小手又转而抚上他的鼻子,鼻梁很挺,还满高的。
接下来是脸,脸部的线条干净俐落,也很有弹性,摸了几下不够,又坏坏的弹了几下。
「呵呵,手感不错,要是放在奴隶市场上,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她虽不是那种有仇必报的小人,不过,既然他专横跋扈的把她当女奴,她就不能在这儿讨回个便宜?
「嗯……本姑娘出价一千,就你了!」
学着他的口气,聂紫芊的嘴里一阵叽叽咕咕,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鼻子,而当她不安分的小手逐渐贴近他紧抿的薄唇时,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睛,出其不意的捆住她的手腕。
「紫芊姑娘,我是病人,我留你在这儿是来照顾我,而不是骚扰我。」他瞪着她,咬牙切齿地说。
「啊!你……你怎么醒了?」
聂紫芊一声惊呼,想不到她花痴似的行为,竟被他当场抓获,就算她脸皮再厚,神经再大条,此时也禁不住满脸通红。
「被你这么敲来捏去,只怕死人都能从棺材里爬出来。」燕墨阳目光锐利,低沉的口气有些讥诮。
聂紫芊心跳加快,呼吸也跟着急促。
「你身上的伤好了?捏我的手捏得这么痛。」一点也不像是重病昏迷后刚醒的人,她在心底又加上一句,同时悄悄缩手。
她做捕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和形形色色的男人打交道在所难免,可被一个男人这么抓着手,却还是头一遭。
「没有。」燕墨阳松开手,眼光放肆的停在她身上。「我中了『赤焰刀』的赤毒,哪有这么容易好。」
听到「毒」字,聂紫芊心口一震,立刻忘记刚才的难堪,瞪大双眼紧张兮兮的望着他。
「那个大夫是干什么用的,他没给你解毒?」
「他?」燕墨阳眉梢一扬。「他能压住赤毒,把我从昏迷中弄醒,就已经是神医了。」说着,一阵炽热涌上脑门,他简短地命令道:「扶我坐起来,再把桌上的药给我拿来。」
聂紫芊赶紧扶着他坐起,抓了件外衣替他披上,又转身取过桌上已经泛凉的药汁,小心地服侍他喝下,同时担心地望着他。
他身体好烫,像是刚从火里烤出来似的,刚才她还以为那是药物的缘故,想不到竟是中了赤毒,现在的他一定很难受吧?
「你在担心我?」他问,不知怎么的,她脸上无意间流露出的关切神情,让他很受用。
「呃……没,呃……一点点啦……」聂紫芊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热得发烫,但胸中的热气却还在持续往上涌。
事实上,在遇见他之后,她老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不但冒险去救他,心中还不时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就像雨季的泉水,堵也堵不住。她该担心的,应该是自己,不是吗?为什么现在反而在担心他?
若有所思看了她片刻,燕墨阳缓缓开口。「你不用太担心我,封天圣女就快到了,她一到,我身上的毒就可以解了。」
封天圣女?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聂紫芊不禁愣了愣。「她是大夫吗?怎么名字听起来像个巫婆?」她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燕墨阳的眼底漫起了笑意。
「她不是大夫,也不是巫婆,而是伽罗族的圣女,专管伽罗族大小祭神仪式,地位至高无上。」
伽罗族的圣女?
聂紫芊不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怔愣地望着他。
她听说过伽罗族,是这一带一个神秘氏族,居无定所,行踪飘忽。但中了毒不请大夫、却请伽罗族的圣女?难不成他们真以为搞个祭神仪式,就可以解毒?
「愚昧!」聂紫芊心中着急,嗓音不觉拉高。
「不是搞祭神仪式,是要她的血,只有封天圣女的血,才能解开魔罗天数独有的赤毒。」
什么?聂紫芊倒抽一口气,瞪大眼睛,啊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吃了她?」燕墨阳瞟她一眼。「放心,我只是要她的血治病,并不是要她的命。」
早说嘛,吓她一跳,她还以为他要生吃活人呢!
压抑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聂紫芊擦擦头上的汗,见他虽然靠在床边,面颊却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知道他身上的毒气一定又复发了,而他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
「你……要躺下休息会儿吗?」她扶住他的手。
燕墨阳没有回答,而是静默的看着她。
他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矛盾的女子,生性活泼又狡黠顽皮,偶尔还有点搞怪,想不到她也有如此体贴细心的一面。
说实话,长久以来,女人在他身边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风景。
他喜欢漂亮的女人,也乐意接近宠爱她们;对于不漂亮的女子,他则很尊重,但会敬而远之。
但眼前女子给他的印象,早已超越了美丑的界限,那是一种强烈的感受,就像喝下一杯看似平淡无味,实则甘醇醉人的美酒。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虽然……那时的她身穿男装又满面灰尘,看上去像个刚从泥堆里打滚出来的小男孩。
但也许是她清澈明亮的眼神,也许是她害怕中带着倔强的表情,也或许是她身上某种特殊的气质,奇异的触动他的心弦。
很难想像,这样的女孩子落在其他盗匪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出于保护的心态,他决定将她收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