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忽略这石破天惊的吼声是不太可能的,薛铃香本能的僵住身子,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紧紧揪住她的心。
这是……
不、不是的,她听错了。刚刚除了她的心跳声外什么声音也没有,是她太多心了。
妍丽的小脸瞬间满惊慌,薛铃香根本不敢回头,只想快快逃走;她一下子便跳下舞台,顾不得优雅的姿态,撩起裙角使冲出前厅。
“铃香——”见她一下子便消失在门后,腾格尔提起剑就要追去,冷不防地衣袖教人捉住,他满脸杀气地吼叫:“放手!”
该死,她竟敢在他面前逃走!腾格尔此刻全是亟欲宣泄的想念及怒气。
任谁被腾格尔的厉眼一瞪都会忍不住发抖的,鸨娘尽量克制着不让打颤的牙齿敲出声音,一边结巴说道:“大爷,这舞丫头在紫情苑向来是卖艺不卖身的,您大人大量,别为难咱们吧,如果大爷有需要,紫情苑里还有许多姑娘……”
“谁准你唤她丫头的?”没兴趣听她说完,腾格尔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这一瞪,吓得她双脚发软,得靠着椅子才不至于跌倒,她老脸上厚厚一层的香粉几乎快随着颤抖的脸皮往下掉。
他捧在手上、藏在心里的宝贝,被人叫得如此轻贱,教腾格尔如何不气?他伸手自怀中掏出一张十万两的银票,用力往桌上一拍。“人,我带走了!”
* * *
快步跑回房间,薛铃香克制不住颤抖地将背抵在门上,惊慌的抱住自己。
怎么会是他?那么久的时间都过去了,他现在来找她做什么?
他是特意来找她的?还是……
方才他震怒的眼神一再清楚地浮现在她眼前,薛铃香痛苦的抱着头,猛烈摆动。
要说不曾企盼再次见到他,那绝对是骗人的;曾经掏心掏肺付出的爱,要忘记谈何容易?但是,她不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见面呀!
他会怎么想她?
一个不甘寂寞又无耻淫荡的女人?
羞愧及震惊的情绪紧紧攫住她的心,差点将她击溃。
不!她不想再爱了,永无止境的付出已经让她好累好累了,她不想再贪心地追求不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在旁人眼中,腾格尔是天上的太阳,浑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而她就只是一朵路边的小野花,可怜兮兮地企盼着一点儿温暖。
虽然他不曾嫌弃过她的出身,但是要追上他真的好难好难,她现在只想和奕儿好好的生活呀!
思及在家里等着她的心肝儿,薛铃香霍地冲向梳妆台,把自己的物品一古脑儿地扫进衣服里。
是呀,她怎么会没想到呢,腾格尔一定是知道了奕儿的存在,才会挑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她可不认为腾格尔知道自己为他生了一个孩子,还会装作不知情,他不会让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的!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奕儿在哪儿!奕儿是她的命,腾格尔要是把他带走了,她肯定活不下去。她得动作快点儿,趁他还没找到他们时离开。
三年前逃离西岛的恐惧再次清楚的浮现,薛铃香脸色倏地转白,怦咚跳个不停的心儿仿佛哽在喉咙里,教她喘不过气来,方才展现无限风情的尝眸此刻反倒盛满了恐惧。
将门悄悄拉开一道小缝,薛铃香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看。长长的门廊外并无人声,仅有两盏量黄的灯笼摇晃着。
好机会!
深吸一口气,薛铃香提起裙摆碎步跑了起来。
她很清楚腾格尔的个性,对他所爱的,他向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三年前她的逃离,对他而言无异是最大的背叛,她不敢想象被他捉到后会有怎样的下场。
顺利的从后门跑出紫情苑,刺骨的冷风袭来,她才发觉匆忙间竟忘了换下轻薄的舞衣。
轻轻打了个颤,她低头向前疾跑。
没有关系,跑一跑身子就暖了,她宁可吹风受冻,也不愿意有机会和他再度碰面。
入夜的小巷昏暗无人,冷风飕飕吹来,晃动的黑影仿佛妖魔鬼怪般,令人惊悚。平时工作完从紫情苑出来,她是不会走这条路回家的,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无论这条小路多么黑暗、多么可怕,只要能早一点回家,她都得咬紧牙根忍住自己的恐惧。
奋力地迈开脚步,丝绸做成的舞鞋压根儿挡不住尖锐的小石子,不一会儿工夫,薛铃香细致的脚板已被割出伤口,渗出鲜红的血液,在她经过的路上留下痕迹。
恍若感觉不到痛似的,薛铃香慌张地跑着,一边回头张望,生怕有人追上来。
“啊!”
被乌云遮住大半的月光,黯淡得救人看不清地上究竟有些什么东西,薛铃香一个不注意,踩上尖刀般的石块;那狠狠穿透脚板的硬物带来难以忍受的痛楚,身子一歪,她毫无防备的摔向凹凸不平的地面。
“啊!”
生怕自己的叫声引来注意,薛铃香咬牙承受撞击的痛苦,右肩胛霎时一阵剧痛,撑着地面的手掌心也传来刺热感,一定是被粗糙的地面磨伤、撞伤了,她全身的骨头好似被拆开一般。
有好一段时间,她就这么伏在地面上,动也不能动。好不容易待疼痛减缓了一些了她才用受伤的手慢慢撑起身子,籍着昏暗的月光看向自己的脚——一片殷红倏地落入她的眼帘。
忍着痛脱下绣鞋,血肉糗糊的脚板及不断涌出的鲜血让人触目惊心,也让薛铃香的脸益发苍白,不断翻涌着恶心的感觉。
弹珠般大小的石子深深地嵌入她的脚底,轻轻一碰,鲜血便流出;那几乎令她昏厥的剧痛,让紧紧抿住的唇瓣被咬出血痕来。
虽然生来不是富贵命,但是这般的疼痛她也不曾受过,人家说“生不如死”,大抵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失血让她感到晕眩,薛铃香知道再不想办法止血,恐怕明儿个一早就会有人在这儿发现香消玉殒的她。
闭起眼睛,她困难的深吸一口气忍住晕眩。
不,不行!
她不能就这么倒下去,奕儿还在家里等着她呢!
咬紧牙关,薛铃香使尽全力从裙摆上撕下一小块干净的布料,仅是这个小小的动作,就让她冷汗直冒。
“呃……啊……”
绑紧布条的动作毫不留情的扯痛伤口,薛铃香眼前一黑,几乎就要痛晕过去。松开手,她急忙地喘口气、闭上眼,等待痛楚过去。
白色的布条很快便让鲜血染红,她小心翼翼地将破损的绣鞋重新套上,这动作让她又是一阵椎心疼痛。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能够昏死过去,这样就不必忍受这非人的疼痛了。受伤的脚仿佛火烧般疼痛,让她紧紧的拧起眉头。
薛铃香伏在地上急促地喘气。
不,她不能坐在这儿任黑暗将她攫获,腾格尔随时会出现,她得把握时间将奕儿带走。
此刻奕儿漾着甜甜笑容的小脸闪人脑海里,重新振奋了她的斗志。
深吸一口气,薛铃香伸手摸来一根短木棒,咬牙撑着身子,困难又缓慢地站起。
第三章
害怕被腾格尔追上的心情,让薛铃香丝毫不敢迟疑地跛着脚前进,每走一步都像走在针上般的疼痛,很快就让她汗涔涔、泪潸潸了;但是,这些疼痛都比不上心里的恐惧来得折磨人。
三年前,腾格尔让她感受到天堂和地狱的滋味;刚刚那一瞥,她发觉他更强壮了,黝黑的皮肤、纠结的肌肉,加上严峻的表情,在在散发着危险的讯号,她不敢想象若是被他找到会被怎生地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