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心吊胆地盯着腾格尔略显迟疑的脚步,生怕一个闪神,就再也看不到他。
“娘,爹爹的伤……”被闷得头昏眼花的奕儿挣扎地问道。
“没事、没事。”仿佛多说几声便能化险为夷似的,薛铃香不停地说着:“不碍事的。”
看他艰难的闪过攻击,薛铃香差点儿惊叫出声,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老天爷保佑他别出事呀,否则,她也活不——去了。
有了腾格尔的加入,胜负很快便见真章了。
视而不见甲板上血流成河的尸体,薛铃香抱着奕儿颤巍巍地走出隐蔽处,正想走向腾格尔时,矗立在正前方的巨人倏地倒下。
“不,不要——”
* * *
即使已经疲惫不堪,薛铃香还是勉强撑着,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腾格尔。
事发后,船便加足了马力,硬是把余下的航程赶在五天内抵达西岛。
她从来没想过,像天一样伟大的腾格尔会有倒下的一天,此刻她真恨自己不坦白,更怕来不及出口的表白成为遗憾。
大夫来了又走,药单一张张的开,药也一碗又一碗的送来,躺在榻上的腾格尔还是不见好转。纤手轻轻抚上他惨白的脸庞——薛铃香干涩的眼,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该是霸道而意气风发的睥睨着属于他的王国,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虚弱。
窗外渐渐亮了起来,隐约可以听见早起的奴婢开始工作的声音。
薛铃香勉强振作了一下,轻轻说道:“腾格尔,天亮了,你今天觉得怎么样?啊,我都忘了向你道声早了。”
她低头在他冰冷的唇上印下一吻,害羞让她脸上添上红霞。
为了纡解她的恐惧,也为了弥补她在船上对他的冷淡,腾格尔昏迷的这些天,薛铃香除了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以外,就是不断地对他说话。她告诉他岛上发生的事情,也告诉他奕儿的淘气事,更告诉她对他的爱,生怕他醒来后对一切感到陌生。
她这般用心,让岛上的居民也舍不得苛责她了。
叩!叩!
敲门声响,薛铃香整了整锦被,确定腾格尔不会因吹风而受凉后,才出声应道:“请进。”
安达领着大夫直往内室走来。
“嫂子,你又整夜没睡啦!”瞧见她苍白的脸色,安达不赞同地一起浓眉。“等会儿由我来照顾,你去歇一会儿吧!要不,等老大醒来,我准被剥皮!”
“谢谢你的关心。”薛铃香摇摇头,“我不要紧,我要自己照顾他。”
“可是,你的身体……”
“我撑得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费神,薛铃香转向大夫。“大夫,请您看看吧!”
经过把脉、看诊,大夫一脸为难地转过身,面对两双殷切的眼眸。
“薛姑娘,爷这几天都有按时服药吗?”
“嗯。”她急忙点头。“伤口也快愈合了,有什么不对吗?”
“这……”
瞧他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薛铃香的心一震,蓦地刷白了脸。“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了?”
“爷他……”他为难地看向安达,不知如何启口。
“快说呀,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事?”
“我……”
“算了,让我来说吧!”安达心一横,打断大夫的吞吐,目光炯炯地看向薛铃香。“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承受不住,现下眼看情况愈来愈糟,老大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我想,该是让你知道的时候了。”
隐约明白待会儿听到的,绝不是什么好消息,薛铃香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轻道:“说吧,我受得住的。”
“老实说,老大身上的伤并不重,严重的是体内的毒控制不住。”安达一脸严肃的说道:“黑虎那卑鄙的家伙在刀上喂了数十种毒物,普通人肯定捱不住;幸好老大内力深厚,才能撑了下来。差就差在中毒之后,他又运息杀敌,让潜伏于体内的毒物窜得更快,现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闻言,薛铃香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嫂子!”安达慌忙向前扶住她处软的身子。
“没、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勉强自己睁开眼睛,薛铃香嘶哑地问道。
不!不要,她不要他死呀!
“这……”
瞧见他的迟疑,薛铃香仿佛抓住浮木似的,双眼大睁,满怀希望的问:“有其他的办法,是否?”
“快说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瞒着我!”
“这……老大知道了一定会砍了我的。”
“有事我来负责。现下,只要有一丁点儿希望,我都要试试。”拉着安达的衣角,她的眼燃着熊熊火花,唇角不住微颤。
瞧她这模样,安达轻叹一口气,“大夫,请你告诉她吧。”
清清喉咙,大夫缓慢而清楚地说道:“原则上,能用药物控制的毒已经医治得差不多了,剩下最严重而致命的,是苗疆一代的蛊毒——舞蛊。这蛊异常凶猛,无药可医,惟有中蛊者不断舞动身子才能杀死它;可恨的是黑虎同时调配了其他毒药让爷昏迷,没法儿自己解毒,才会导致现在这个局面。” 。
“依你所言,解决的办法是什么?”
“过蛊。”
“过蛊?”
“嗯,把爷身上的蛊过到另一人身上,由他舞动来解蛊。不过,这舞蛊之凶恶,得连续舞动十二个时辰方能解开,稍一停下,中蛊者即会全身刺痛,宛如虫蚁钻心般,自古顺利解开此蛊者,不过十人哪!”
“让我来!”大夫说明的话一停下,薛铃香压根儿没有迟疑,马上说出她的决定。“把他身上的蛊毒过给我,我可以跳舞解蛊毒。”
“不,薛姑娘,你不了解,过蛊的程序繁杂,寻常人几乎无法忍受痛楚的。更何况,过了蛊之后得连续舞动十二个时辰,依你的身体状况,肯定受不住的。”
“我可以。”薛铃香转头看着腾格尔,殷殷切切的说道:“为了他,我一定行的。”
她不要腾格尔这样虚弱地躺着,她要他醒来同她说话,她要他醒来吻她,更要他醒来听她说我爱你!
所以,她一定行的!
腾格尔爱看她跳舞,跳再久都不累的。
俯下头,她把脸紧紧地里在他的肩窝处,“求你,给我力量,我们还有好长的未来呢!”
* * *
啾……啾……啾……啾啾……
清脆地鸟鸣吵醒了睡梦中的人儿,腾格尔还未睁开眼,便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待感觉到贴着自己的柔软身子,才慵懒的张开眼睛。
经过个把月的休养,腾格尔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这几天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的和安达打上一、二套拳,倒是铃儿受苦了,至今还不时头晕目眩,吃下去的食物不晓得消化到哪儿去了,清瘦的身子一直不长肉。
回想自己清醒过来时知道她是怎么搏命替他解毒,他到现在还是忍不住心悸。
天知道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让她吃苦呀,这傻丫头居然还让自己冒险,幸好老天有眼,舍不得他们这对苦命鸳鸯就此永别,让两人平安无事;要不,他真无法想像少了她,他要怎么活下去?
怜惜地低头看她,腾格尔轻轻地帮她把脸上的发丝拨开;不料,这个轻柔的动作,还是吵醒了她。
“天亮了吗?”薛铃香迷迷糊糊地往他胸膛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咪。
“还早,多睡一会儿。”
缠绵整夜,让她漂亮的小脸上多了两个黑圈,腾格尔心疼极了。
明知道她的身子还负荷不了,但是,经历过生离死别,他是怎么也舍不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