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了,自从那天在雨中扶住她瘫软的身子后,她就不曾再睁开眼睛,只是一径的沉睡。
姣美的脸蛋失去了记忆中的红润,脆弱得有如透明瓷器般;微浅的呼吸每每让他恐惧下一刻就会失去她,总要一再的探试她的鼻息才能安心。
该死,只是受了风寒而已,不是吗?她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抬头看了眼腾格尔的焦急模样,大夫依旧不改其性子,慢条斯里地道:“她的脚有些割伤以及一处较严重的穿刺伤口,因为雨水浸泡而有发炎的现象;另外,还有风寒。”
自从五天前那一夜被紧急找到这儿来后,这小伙子每天都问他一样的问题;瞧他现在狼狈的模样,压根儿不输床上那位姑娘。老被人家叫“怪老头”的大夫,实在忍不住地想逗逗他。
这小俩口肯定是吵嘴了,英俊的小伙子才会这么着急!低下头,大夫暗笑了几声,收拾着自己带来的工具,不再搭理他。
怜惜地握住薛铃香略显冰冷的小手,腾格尔温柔地摩擦着她的手,试图给她一些温暖;但是,脸上的表情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耐烦地瞪着故作忙碌的老人,腾格尔的脸部肌肉忍不住抽搐着。
受伤、风寒,这不是废话吗?五天来,他天天都听到一样的回答,问题是,铃儿为什么还不醒来呢?
这臭安达不晓得上哪儿找来这怪里怪气的大夫,像个老顽童似的,若让人猜不着他的笑容背后,到底蕴藏着什么意义?
真是的,安达还自诩军师咧,根本一点儿都不牢靠!
仿佛知道腾格尔正在暗暗埋怨自己似的,安达高大的身子退了退,往屋角的阴暗处藏去。
“铃儿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来?”过度的焦急,以及连日来的疲惫,终于让腾格尔忘了该有的礼貌,粗鲁地沉声问道。他发誓,再听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一定马上轰人!
瞧他眼底藏不住的火焰,大夫一笑,依旧慢吞吞地道:“小伙子,千万不要太急躁,否则容易坏事的;天底下,每一件事情自有他的道理,时候到了,小姑娘自然就会醒啦!”
“你——”
大掌猛地一个用力,睡梦中的人儿马上发出不舒服的嘤咛声;腾格尔原本欲要爆发的脾气,奇异地转为万缕柔情,不舍地安抚着受惊的人儿,生怕再度伤害到她。
看着这一幕,不但隐身暗处的安达满脸不敢相信,顽童似的大夫也啧啧称奇。
“看吧,才跟你说的。”大夫好玩的嘀咕两句,看腾格尔并没有再因为他的挑衅发怒,这才放弃继续逗人的乐趣。“算了、算了,不玩了。”
把墨水都还没干的处方签塞进腾格尔手里,笑嘻嘻地说:“这小姑娘只是太累了,让她好好睡一觉比吃灵芝仙丹都还要有效呢!”
“可是……”狐疑地看他一眼,腾格尔仍然眉头紧蹙地问:“她已经睡了五天,这样不吃不喝的,身体怎么会好?”
“哎呀,不是叫你要喂她吃点熬煮稀烂的米粥吗?难不成你都没照我的话去做?”
“当然有。”而且,每次以口哺喂米粥后,他都得冲上半天冷水,才能冷却占有她的炽热欲望。
“那就对啦,这小姑娘长期营养不良,加上睡眠不足、劳动过多,导致体虚身冷;趁这个机会让她好好休息,免得睁开眼后又要胡思乱想,伤神又伤身!”
大夫边说边看着腾格尔,贼贼的一笑;只不过,腾格尔压根儿没听见他后来说了些什么,整副精神都只在意他前头说的话。
营养不良?睡眠不足?劳动过多?
天哪,他的铃儿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呀?
心紧紧地揪疼着,腾格尔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床上的人儿,费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想伸手将她拥进怀里的欲望。
见状,安达善体人意的半哄半骗,把还想留下来看戏的大夫请出房间,并细心的掩上房门,将小小的空间留给他们。
“铃儿。”
腾格尔从没想到再见面时,她竟会变得如此虚弱,心疼及后悔不断地在他心里冲击着。早知道,他会偷偷派人跟着她;早知道,他会多给她一些银两;早知道,他根本不会放她走!
痴痴傻傻地看着她,腾格尔仿佛石像般,一动也不动。
* * *
再次睁开眼睛,睡了长长一觉的薛铃香,除了久卧的身子有些无力以外,倒没有什么病痛的感觉。她疑惑地看着陌生的房间,有些搞不清楚身在何处?
瞧这屋内的陈设,不是贫苦的他们住得起的,除非是……
想起昏迷前的事情,薛铃香猛一转头,乍见腾格尔放大的俊脸,她心里一惊,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就想起身;无奈,软绵绵的身子不听使唤,她轻叫一声,晕眩地倒向腾格尔。
“铃儿,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将她抱了满怀,腾格尔又惊又喜地急问。
“你……”听到他沙哑的嗓音,窝在他怀中的薛铃香才猛然发觉,他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略微凹陷的两颊及新冒出来的胡渣,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她忍不住抬手轻抚他的脸。“你瘦了。”
闻言,腾格尔的眼眶迅速濡湿了。他用力抱紧怀中纤弱的身子,将脸埋在她的肩窝。“你这可恶的小东西,你怎么忍心离开那么久,都不给我消息?你怎么忍心让自己吃那么多苦?你不知道我会担心、会难过吗?”光想到她瞒着他的“秘密”,腾格尔就一阵心痛。他实在不能想象,这么瘦弱的她是如何承受这一切?
吸了吸鼻子,薛铃香强迫自己推开他。三年前她没有勇气,也没有把握能和他永远在一起;而经过这些日子,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加上奕儿……
猛地想起在家中等待的稚儿,薛铃香慌张地扶着床柱起身,闭了闭眼,等待身上的晕眩过去。
糟糕,奕儿自个儿在家一定吓坏了吧?她得快点回去才行。
“铃儿,你要做什么?”看她摇摇晃晃的模样,腾格尔慌忙抱住她。
“我要回去了。”奇怪,她怎么觉得地板一直在动?
“你——”怎么经过这么久的时间,她还是说着一样的话?腾格尔苦笑了一下,有些悲哀地放开手。
对他的轻易妥协,薛铃香显然有些不能适应,她愣了一会儿,才尴尬的垂下头,支支吾吾地道:“再、再见。”
腾格尔没有多说话,只是看着她走出去。
如果她以为这一次他也会这么容易就放手,恐怕要失望了。
果不其然,一走出房间看到眼前的景象,薛铃香就明白为什么腾格尔这一次这么好说话了。他竟然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把她带上船了!
转身冲进房里,薛铃香还来不及开口,突来的一阵大浪,又让她安安稳稳地回到腾格尔怀里。
“你怎能这么做?放我回去、放我回去!”她还以为经过三年的时间,他会有所不同;想不到,他还是一样的霸道。“求求你,让船转向。”
奕儿一个人在家,他会怕的;没人帮他张罗吃穿,小小的他活不下去的。
思及她的小心肝儿,薛铃香都快急疯了,偏偏腾格尔还有兴致,慢条斯理地把她抱回床上。
“你——”
用食指抵住她微张的菱唇,腾格尔缓缓地扯开一抹微笑,轻慢的说道:“让你离开是不可能的事,趁着回西岛的时间,我想有些事我们必须沟通、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