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崴闪个身,正要举手格开,猛然出现在光亮处的对手竟使他在一瞬间产生错觉, 误以为身前朝自己扑来的是一团灼热无比的火焰,待他稍微定神看清后,发觉那人出乎 意料的拥有一头红发,侧分的刘海斜斜掩盖半边面容,可以清楚瞧见的另一半脸上,除 了锐利的眼神外,还有精细的轮廓和同时带有冷冽及炙热的外貌。
先前小女孩的话语在脑海中响起。
“大哥哥旁边常常跟了一个女生,头发很红,而且像这样盖住一半的脸……”
洛崴觉得脑袋襄隆一声巨响,一双手竟未及举起。“唰”地一声,左肩先是产生一 阵麻木,接著鲜血连同衣服的碎片泉涌般溅开,他不敢相信地瞪著跟前的一片红云,分 不出是对方的头发还是自己的血。
所有的力气似乎在顷刻间用尽,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洛崴整个身子向下滑落,在 失去意识之前,只隐约觉得有人扶住自己,连同一声怒吼……“妈的!怎么一点抵抗都 没有?!”
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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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尽力气奔跑著,在毫无希望的黑夜之中,直至双脚已无半点力量……但,还是得 继续跑下去,否则——否则——一个不留神,整个人被绊在地上,狰狞的血色从膝下扩 散开来,进而淹没周遭的地面,作呕与窒息的感觉交相侵逼。好痛苦!他低著头,汗水 涔涔,滴落后却化为点点血水,骇人难当。
好痛苦!谁来救救我?
脚步近的声响教他抬头一望。“啊……帕德……”乍见的惊喜与放松感使他哽咽无 法言语。他朝挚友伸出手臂。
就在即将触碰的前一刻,帕德的面容猛地出现在他面前,令他惊骇地抽回手,倒退 数步。那张带血与伤的脸上愁苦抑郁,还有混合著泥土的泪水。“小崴,我好冷,好冷 哪!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救我,小崴!”随著愈加模糊的凄冷声调,那张脸亦逐渐 退去。
啊啊——帕德!!
他用手捂住嘴巴,忍著涌上喉头的嘶喊和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而后,冰冷的语调响起,带著迫人的黑暗力量。“看清楚些,我到底是谁?”
是谁?是谁?我怎会猜不出来呢?这声调多年来一直魂牵梦萦,丝毫未有些许忘却 ,但此时此刻听来,却显格外冰寒彻骨。
“别走……别离开我……”
什么?这是自己的声音吗?这乞怜求全的卑微语调。
与自己不过一面之缘,就已胜于一切了吗?哪有这种事?
哈,还在欺骗自己吗?这明明就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在与他初见面后,自己早已放 下自尊。
这就是他,有著掌握一切的能力,不畏一切的魄力,以及吸引一切的魅力。这就是 他啊!是自己所欠缺的另一半,在精神及情感上,是狂野盲目追求的理想。
鼓动的内心满是与他契合的希冀。
“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也不可离开我。”手臂突然被用力握住。好冷!他 陡地一阵哆嗦。抬起头,望进带有血腥的深沉眼眸,惊人的一丝寒冷闪过。
不!那不是他所企求的眼眸,是一把残酷锋利的镰刀,血色光亮一闪而逝。低沉嗓 音再起,带著笑意,毫无温度:“把你寸寸肢解,你就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镰刀划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撕裂躯体般的剧痛中苏醒,一身冷汗淋漓。洛崴坐了起来,一方面为著方才恶梦 的余威大口喘气,另一方面则强忍著锥心刺骨的痛楚自左肩向周身蔓廷。待他稍稍平复 之后,这才注意到自己正位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薄而保暖的被单纠缠著身躯与四肢, 随著自己猛然坐起的姿势,被单稍微滑落至腰间,未著寸缕的上半身因汗水而闪著点点 微亮,左肩包裹著的纱布进出些许血。
这是何处?洛崴满怀疑惑地转头张望。
“啊,你——”惊愕圆睁的大眼盈满著不可置信与——喜悦?
透著光线的窗前,清晰的轮廓下是副倨傲的穿影。那人目不转瞬地瞪著他,从他清 醒的那一刻起,不,或许在他醒过来之前,遭受梦魔侵袭的痛苦扭动身躯,便已落在对 方的跟中,亳不保留。
洛崴无声地与其对望,试图寻回原有的心跳速率,而对方已经先行动作。
“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清冷,却非毫无温度。是的,这才是自己念念不忘的。但他不认得我了吗?那 张线条刚硬,冷静淡漠的面容向来萦绕心头,如今确确实实地出现。午夜梦回,一次次 伸手扑空,抓不住的虚幻身影,现在昂扬立在面前。这是不能再真实的一刻了!
而他,竟已忘却自己。
洛崴的喉咙哽了哽,像是有颗棱角尖锐的石块扎在喉头;视线则在瞬时间模糊一片 。
对他的久未回答,歧斌再次询问,漠然的声调让洛崴顿时感到心底一阵凄冷。“你 听不懂吗?你叫什么名字?”
猛地垂下头,眨眨眼,确定盈在眼眶的泪水不会有落下之余,洛崴整整神色,挂上 自己几年来已然习惯使用的淡然表情,拾起头正视他:“我身上原来穿著的衣服,应该 有证件可以明一切。”
“你身上没有半点证件,至于原来那件衣服,因为沾满血迹,现在已经处理掉了。 ”
洛崴稍作沉思,而后淡淡回道;“也许是我之前追赶人时遗落了。我叫容恺,不久 前才刚到自治区。如果你不相信我所说的,可以去查查电脑的登记资料,必然能得到满 意的答覆。”
岐斌轻抚下唇沉思,但随即以锐利如针的眼光深深地盯著洛崴。“是吗……你叫容 恺……”他垂下跟睫,紧接著再度注视洛崴。“我叫做歧斌,你受伤之后是我将你带来 这儿的。”
是他?为何会……这么巧?
洛崴正要开口,投想到蚊斌竟然在转瞬间无声地移到床边。他咽下即将出口的话语 ,为著这类似方才梦境的现实感到畏缩。
岐斌俯下身,坐在床缘,双手撑在他的身子两侧,那副宽广的肩膀及胸膛则直朝他 倾来,近到他几乎可闻到他身上飘来,淡淡面令人舒适的味道,与他给予他人侵逼的压 迫完全不同的味道。洛崴稍微退却了点,变成以前臂支撑身体,仰著头望向上方的冷酷 男子,如同被因于岐斌笼中的弱禽。
当歧斌将手伸向他时,他又缩了些。
“阳光再充足的地方,也会有阴影存在。”男低音仿佛在压抑著什么,如墨般浓黑 的眸子丝毫不曾移开。“自治区免不了会有黑暗的角落,你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连这 点道理都不懂,东闯西闯,闯到人家的地盘去了。”岐斌以只手捏著他的下颚,他一点 也搞不懂这举动代表的意思,甚至听不太出来他话中责备的意味。如冰山一般严寒的脸 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消融。
瞧著他好些时候,岐斌放开了他的下颚,把玩起右侧颊边的些许发丝,一圈圈缠绕 在灵活指尖,放松,又再缠起。
啊!那是他染了发色的地方!
洛崴的心跳稍微停顿了下。
门上突然响起轻微的敲击声,岐斌停下手指的动作,两人同朝门边望去。咿呀一声 ,一名绛服女子袅袅步人,手上拿了些许物事。女子朝房内两人锭开笑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