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知道,他还是惦著自己,那就够了。他正在自治区内,正在岐斌的面前,若要 解释,还怕以后没有机会吗?
思考至此,洛崴低声说道:“是远房的姻亲关系。”
“那么,你可曾见过洛坛的儿子?”斌专注的神情让他的喉头一梗。
“六年前联邦瓦解,他也就不见了。”洛崴回答得模糊,却不算说谎,六年前改变 外貌与资料后,“洛崴’确实是个不再存在的人。
“是吗?和我查到的结果一样。”岐斌低声自语,然后改变话题:“你呢?你到自 治区来做什么?电脑上显示你原本住在自由都,不过入境登记上注明由霸宇帝国过来的 。”
“我过去确实是住在‘翔’。不过前几天到霸宇找亲友,而后和他一起到自治区来 ,说起来用霸宇来登记也应该没错。”洛崴回道,忽地想起什么似的,便对岐斌问道: “对啦!我到这儿来时,看到鲜花哪!是怎么培育出来的?还有方才在窗口看见的鸟儿 ,还有奇特的动物……那些是真的,还是机械做的?”
“都是真的动物,植物也是。自治区有著其他地力缺乏的技术,许多是当年科学院 早已拥有的知识,借由自治区这个环境实地应用。”岐斌说道。
“都是真的啊……”洛崴低叹。还未到这儿之前,人人都说自治区是个宝库,从拥 有各式活存生物的情形看来,这说法倒是一点儿电不差,但在父亲眼中,恐怕会被他弃 若敝屣…他笑了笑:“我看到那些动物,本来伸手想要摸的,没想到一会儿工夫,全跑 光了。”
“玫丽住的地方,可见到不少动植物。待你伤再好些,有了体力,便可过去瞧瞧, 也不用担心摸不到真的动物。”岐斌说话的同时,仔细注视洛崴的反应。
“真的?你可以带我去?”闻言,洛崴睁大了眼,立即被喜悦冲得晕陶陶,而后想 起岐斌的话中只说他可以过去玫丽的住处,他却主动将他拖下水,赶忙嗫嚅地接了一句 :“呃……我是说……如果你有空的话……”
岐斌回道:“有何不可。”他盯著洛崴瞬间发光的脸庞,不由得眯巳眼睛。
天底下会有这么相似的人么?
撇开初见面时的神似不谈,他的举手投足,他的言语谈吐,多像记忆中的那人。容 貌虽有出入,眸色也不同,但在谈话之间,他眼神中原有教他心生不悦的畏惧却逐渐消 退,尤其说起动植物时,眼中透著光亮,带著笑靥的容貌几乎能和自己未曾忘怀的那抹 纯真容颜重叠在一起。拘谨、小心翼翼的动作和回答,不过是他的保护色罢了。偶然间 泄漏,出于真心的笑容,使他整个人如同洒了一地的温匿阳光。
但倘若他真是洛崴,为何要瞒著自己?
方德西雅克、瀚海联邦、霸宇帝国以及自由都市各谋其政,互不信任,潜伏于他方 的情报人员比比皆是,霸宇帝国派出的人尤其多。假若洛崴真在人世,难保不会为洛纭 所用。他过去一厢情愿地认为洛崴是个毫无心机,纯真烂漫的孩子,会否是他故意表现 在外的假象?真是如此……陷入沉思之中,岐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眉头皱了起来。待 他突然的碰触惊醒,反射地伸手一抓,发现洛崴不知何时挪近了些,而举起的手正被自 己捉住。
洛崴涨红了脸。“对不起……我刚刚叫你一直没回应,看你皱眉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所以……”也不知哪来的冲动,伸出手就想抚平他的眉头,没料到眨眼间手腕就被擒 住了。
洛崴想缩回手,没料到岐斌握得更紧,一点也不他逃脱,甚至顺势揽起他的另一只 手。洛崴正为自己烫红的双颊著恼,也讶异歧斌的举动,蚊斌却出乎意料地倾身在他耳 边轻道:“稍微失神,让你多担心了。”谎话同时,他亦心头撼动,若非真正握住素手 ,绝对想不到其上复有沧桑刻画的痕迹,不如想像中的柔嫩纤细。难道他并非如外表一 般,是个接受完美保护的人?
另一方面,岐斌的低语实有令人无可置信的强人威力,洛崴只感到有根利针迅速刺 穿自己的脑袋,接著流窜于四肢百骸间。通红的脸庞更添一层,在无法正常思考的情况 下,洛崴只能清楚闻到面前的岐斌身上散著一股淡淡的,好闻的气味。他结结巴巴地开 口,牛头不对马嘴:“你、闻起来好香……”
“这样的说法对个男的来说一点儿也不像赞美。”歧斌放开洛崴的手,好笑地捏了 捏他的下颚。
洛崴猛然间发现岐斌的语调不再冰冰冷冷,拒人千里之外,他抬眼看向岐斌的眼眸 ,只见那一泓深潭竟闪著点点光彩,像是活泼跃动的星子,再迟钝的人,也不难看出其 间毫不隐藏的笑意。见他如此,洛崴也不由自主地朝他绽开笑容,此举让岐斌整个人僵 住半响,片刻之后眼神中凝住的笑意迅速为某种不知名的滚烫情感取代。他紧盯洛崴逐 渐现出迷惘神情的容颜,心生轻抚于上的欲望。
但就在岐斌正要摸上他脸颊时,因突如其来的撞门声倏地缩回了手。只听得“碰” 地一声,通往另一个房间的门以种极为粗鲁破坏的方式打开,忽地闪进的人影蕴散著炽 热的气息。
屋内两人的视线很自然地移向新来乍到的人士。瞧了清楚之后,洛崴的神经不自觉 地绷紧了些。来人正是他昏厥之前最后的记忆,那名有著红色半长发的人,粗嘎的嗓音 ,还有半边极富个性,但线条不若岐斌刚硬的脸庞。当初是刹那间瞥见的,附带有炙人 的魄力。怪异的是现在他仍旧带有火热的能量,并非使人感到难耐,而是某种温柔、温 暖的感觉。来也真有趣,若他与岐斌站在一起,虽有著同样的压迫感,但予人的感受却 是完全相反,火与冰的天差地远。
当然他还注意到另外一点,他原先在小女孩的误导下搞错了那个人——那个男人的 性别,现在看到他前襟仅了一半扣子的外挂,还有古铜色肌肉相当结实的胸口,不由得 为自己当初低落的心情感到好笑。洛崴看著他移到岐斌身边,一只手臂人喇喇地搁在岐 斌肩上,眼睛则同样瞧著自己,似乎那动作是刻意做给他看的。
歧斌皱了下眉头。“你还没学会礼貌两字怎么写吗?”
那人咧嘴半嘲讽道:“我实在等不及看看玫丽口中某个完全变了个样的小子,听说 那小于还很温柔地帮美人疗伤”
话未及说完,歧斌扣住他置于肩上的臂膀,迅速扭转的同时以另一只手握拳朝他挥 去,虎虎有风,眼看那人的脸就要挨上一记重拳。洛崴经过的拳风刮面,赶紧退了步避 开,也不敢相信地看见那个人以空著的右手格开岐斌的拳头,左手也相当滑溜地脱开钳 制。
“你好!我叫做朱恺,请多指教!”他滑到洛崴面前,伸出右手,同时露出一抹富 含深意的笑容:“当然,也为了前天错伤你深感抱歉!”
“我是容恺。”洛崴也伸出手。“那天是我到处乱闯,真不好意思。”
朱恺曝了岐斌一眼,又是古里古怪的一笑。他用力握住洛崴伸出的手,看似若无其 事地与他握手,但却迟迟不放。“若是常有像你这样的人闯进来,我可是一点儿也不会 介意的。”洛崴只是淡淡一笑,对朱恺这番盲辞没做任何表示。他想要缩回手,但朱恺 似乎没有打算让他这么做,也幸而朱恺的大手温暖厚实,倒也不会教人有太过不悦的感 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