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住手!」卓十三大吼。
古衔玉可不听他指挥,她笑嘻嘻地,手舞足蹈地拍手笑看著他手忙脚乱的样子。
「哈哈!你的模样真好玩!再来再来!」
「这是什么妖术!快快住手!」
「我偏不要!你陪我玩,我闷死啦!我在叫多点纸人出来——」
「别闹了!衔玉!快住手!不然我不客气了!」卓十三吓得面无人色。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经验,他只觉得自己身上有无数可怕的妖物缠著,只觉得恐怖无比!
「姊姊,快别闹了。」
就在这时候,小屋子里传出一阵凉风,纸人突然漫天漫地地飞舞起来,纷纷离开他身上。
卓十三倒在地上喘息著,整张脸惨白如雪。
古蔫儿从小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掐著一叠小纸人,她叹口气对著古衔玉摇头。
「姊姊,跟你说过多少次,别这样吓唬人。」
「那好可怕的吗?」古衔玉不明就里地哭丧著脸。「人家只是闷……」她望著地上的卓十三,有些委屈地眨眨眼。「卓大,你别生我的气,对不起啊!我以後不敢了!」
民间传说有「弄绳人」可以把绳子直挺挺地立在地上供人攀爬,据说体型小的孩子可以爬上天绳,直达王母娘娘的桃园;民间也传说有人可以剪纸成人、撒豆成兵,但是他一直以为那只是无聊的传说!
可是现在……那些小纸人就在他眼前,他们会动、会跳舞,刚刚那些纸人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听到纸人们细小的声音!那不是传说……
「那的确不是传说。」古蔫儿微微苦笑,来到他面前。「你现在知道了,我跟姊姊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山野精灵。我们古家是世袭的巫觋,从前秦至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
「巫觋?」
「是,巫觋。」古蔫儿仰头望著天,低沉地说著:「很多人不懂……连我也不懂,我们到底是顺天?还是逆天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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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来京城做什么,不过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你不会成功,如果你坚持要做你想做的事,下场就是死。」
「我不怕死,如果怕死,我根本不会来。」
「是,我相信你不伯死,但是你的死将没有任何意义。你不能改变什么,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你的死亡,如果那样的死是你想要的,那你尽管去试试看。」
卓十三无言地望著古蔫儿,从她那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真相。她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夸张、也没有恐吓,她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我不明白……」他苦笑。「这天下如此的乱,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如果真的有天、真的有神,那么为何这一切还在继续?每天都有无辜的人们丧命,但那些只知道吃百姓血肉的高官贵爵却还是稳坐高位,这究竟是什么天理?什么天道?」
「你不用问我,我也不知道。」
「你可以预见未来!」
「那并不表示我知道上苍的旨意。」
「那么你的预见跟没有预见又有什么差别?」
古蔫儿笑了,她笑意倦倦地摇摇头。
「又有谁告诉你这其间有差别呢?我可以看到你的死亡、可以看到任何人的死亡。天下的人事物在我眼中看来都只不过是一条河流中的一滴水,他们不断流逝,从来无法停止,活的总是要死,无论多高贵、多贫贱,都一样是一滴不断流逝的水。」
卓十三有些惊愕。这些话比传说、神话都还要匪夷所思!如果一个人所看到的,都是不断的死亡跟苍老,这样的人生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他打心里同情起古蔫儿,难为了她如此年轻却有如此奇特的命运。
「我告诉你这些并非毫无私心,如果你进宫行刺下场总之是死,既然都要死了,何不在临死之前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古家大难将至,这是个我无法逃避的劫数……」她深深叹息著,瞧著已经趴在石桌上无聊得睡著的古衔玉。「一旦我走了,古家再也没人能帮衔玉,我希望你能留下帮我照顾她。」
「什么劫数?你为何要走?」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你能不能帮?愿不愿意帮?」
「这……」卓十三望著古衔玉天真得像是孩子似的睡脸,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温柔起来。「就算你下说,只要我能力所及之处,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衔玉是我的救命恩人。」
古蔫儿微笑著点点头。
「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我姊姊才是天命所在,我只不过是她醒来之前的一个小小替身罢了。」
「什么?!」卓十三被这一席话给弄得迷迷糊糊,全然听不懂她究竟在说什么。
「你现在也许不懂,但是很快的你就会懂了……到时候,你是能助她一臂之力还是成为她的阻碍,我也没有把握。」
「二小姐——」
「二小姐!二小姐!」
正当他想问个清楚之际,外头却传来丫鬟惊恐的呼叫声。没多久,丫头小月已经急急忙忙冲了进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嚷著:
「不得了!二小姐,外头来了好多官兵,老爷挡都挡不住他们!他们说要来带你走!」
卓十三跳了起来,但古蔫儿却只是惨然一笑。
「不必惊慌,该来的总是要来,我说过,这场劫数我是躲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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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处在一片漆黑之中。那种黑,是完全没有光亮的黑,完全看不到四周的景象,伸出手也见不到自己的手指:那种黑,是打从地底深处涌现的、是亘古以来存在的绝对黑暗。
奇异的是她一点也不害怕,这种黑暗她已经习惯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会在莫名其妙间见到这种黑暗,她以为这是惯常的存在,甚至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存在。
黑暗中有个声音对她说话,每次说的话都差不多,只不过以前那声音只会在黑暗中出现,但最近那声音却经常出现,有时候大白天的也会在她耳边响起,叫她去做一些她并不了解的事情。
「你该醒来了……」
「我醒了啊!」她莫名其妙地回答。
「你该真正的醒来了……」
「可是我已经醒了啊!」她再度强调。
「黑阎者,恶之深也,上至於天,下至於地,无所不能,唯吾主以令之……奥义辗转得避之轮回,非法之所能止,非力之所能动。唯以命取,得之能换……天地之大,为黑阎者独尊,天不能盖、地不能没,唯天地诸神皆绝,则黑阎不复存……」
这些话,她听过好多次,可是她听不懂,感觉好似唱歌,但那音调又没有半点音律蕴含其中,这些话到底代表什么意思?为什么老是跟她说这些话啊?
「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懂的!」古衔玉叹口气,觉得很是厌烦。「而且你说了很多很多很多次啦!衔玉不爱听……」
「醒来……」
「你好烦啊!」
古衔玉忍不住仰天大叫,可是哪边是天?哪边是地?她真的站著吗?她又站在什么地方呢?
「黑阎之女,你的期限将至……醒来!醒来吧……」
「黑阎之女」这四个字不知怎么地,像是一把利刃穿透了她向来混沌的脑袋。她惊跳起来,惶恐地四下张望,像是想躲避自己最害怕的敌人,却又对敌人踪迹毫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