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惊讶地循声望去——“外公?!”席岱庭不敢置信地大叫,“你是怎么醒 过来的?你没事吧?”
外公朝她慈祥地笑笑,用温暖的手掌拍著她的手背,表情却高深莫测。
“乖孙女,外公果然没有看错你和唐杰。”他开口说出这句欣慰的话,“我没事了 。”
他没事了?怎么好得那么快?大家都无法理解。
“先生,你真的没事了吗?”管家手上拿著药罐,故意装成和大家一样胡涂。
“外公,我看你还是先服下这颗药——”唐杰接过药罐,拿出一颗药丸。
“我说过我没事,不用忙。”谢进仁拒绝他们的好意,“如果我真的心脏病发作, 这会儿也爬不起来了。”说著,他很快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西装外套,一点也 没有病恹恹的模样。
“外公,这……”席岱庭呆立于他面前。
“刚刚我是装的,”他抚著她的头,“吓著你了吗?真是对不起。”
席岱庭仍是怀疑地观察著外公的神色,直到确定他气色红润才问道:“外公,你为 什么开这种玩笑?”
谢进仁气定神闲地往椅子上一坐,“我若不开这个玩笑,怎么能证明谁是真的孝顺 我,而谁是只为了我的钱而在这个家里‘苦熬’?”
“外公,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们不会把你的话听进去的,你只会气坏自己的 身体而已。”席岱庭安抚著外公的情绪,为他不值。
“谁说没有用的?”谢进仁从牛皮纸袋中再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张律师,“言中, 麻烦你宣布我‘真正’的继承人。”
“什么?!”吴行激动地跳起来,“你不是说宣布后就不再更改?而且现在都超过 七点,就算你没有宣布,我和吴德就是你的继承人,你不能出尔反尔。”
“我有出尔反尔吗,张律师?”谢进仁把问题丢给张言中去应付。
“当然没有。”张律师翻动著手上的文件,“我们的规定是:继承人由我于七点整 宣布,在那之后绝不更改。不过之前那份遗瞩并不是在七点整宣布的,所以自然可以作 废、无效。”
“什么不是在七点整宣布的,刚刚——”陈容不服气地纠正他。
“刚刚是六点四十五分。文件由我宣布,时间当然以我的表为基准,”张言中律师 抬起手腕,查看现在的时间。“照我的表看来,现在是七点整了。”
原来……大家同时回想起那天张律师作完说明、准备离开谢家时所说的话,他的表 总是慢了十五分钟。
顿时,吴家四人也被张律师头头是道的解释弄得找不到丝毫反对的理由。
“好,既然没有人有任何异议,那我们就赶快开始吧。”谢进仁向张律师颌首示意 。
“谢进仁先生的合法继承人是席岱庭小姐,”这部分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至 于吴德和吴行夫妇,从今以后你们就正式被谢氏革职,这是谢先生和所有董事所作的决 定。除此之外,你们下个礼拜一会搬到忠孝东路的公寓去,除了赠予此栋公寓之外,谢 先生不会再给予你们任何经济上的援助。而且从此之后谢先生和你们的祖孙关系永远断 绝,你们和继承人席岱庭也不会再有任何亲情或金钱上的往来。”
“外公……”吴家四人哭丧著脸哀求谢进仁。
“我不再是你们的外公。”谢进仁旋过椅子。说是生气、伤心绝顶,但要他完全漠 视他的孙子、孙媳们也不是简单的事。不过这次他绝对不会再心软,并不是为了要报复 ,而是要他们自立更生、要他们彻底觉醒。
“外公……”席岱庭握住谢进仁冰冷的手掌,这样的地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想必 这些年来他为了抛弃她们母女的事而痛心、后悔了很久吧?
“最后,唐杰先生若非继承人的未婚夫,也请离开谢家。继承人会在明天把和你协 商的酬劳款额汇进你银行的户头。”张律师合上文件,终于交差。
唐杰挑起眉毛,连他和席岱庭的交易外公都知道,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谢进仁对孙女笑了笑,但却不露出真正的心境。
“你放心,既然大功告成,我也不会赖著不走。”唐杰艰涩地说著,不想离开这里 、离开岱庭,但却没有理由不走。
“那就好。”谢进仁平静地说。
看来,他是想抱孙子想疯了,否则怎么会当起月老,在这对笨拙恋人之中加入催化 剂?
所谓“失去才知珍惜”,不叫他们“小别”一下,又怎么打醒他们的心呢?
尾═声秋风拍打在唐杰公寓的小窗户上,他聆听著呼呼作响的风声,不免有些出神 ……初秋了。又过了多少个日子?至少有两个月了吧!
现在的唐杰再也不是落魄的侦探,他可是个赫赫有名的“寻人破案高手”。
也不知道两个多月前是哪个吃饱闲著的记者挖出张言中律师是被他和席岱庭所救的 事,令他声名大噪,原本快倒闭的“唐氏征信杜”转眼间成了全台湾最有名的征信社。
夸张的是,他花钱去印来的一堆名片一星期内就“供不应求”了。世事多变,两个 月前他怎么也料不到自己会有今日的成就。
他揉了揉干涩的双眼,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告诉他累了,连他的心都疲惫不堪。
他为何如此自虐,心甘情愿地接下一件又一件的案子,教自己从早到晚在外奔波, 为的只是帮某人找到他失落的人、事、物?他银行存款已经到达九位数字,他真的还缺 钱用吗?
不。他只是停不下来,不敢停顿下来,怕一停就如现在——怅然若失。他只好疯狂 、拚命地工作,让自己别再去想一个他见不到、得不到的女人。
但她的影子仍成天缠绕著他。
真讽刺,不是吗?他专门替别人找寻失落的一切,但却无力去找他在谢家失落的。
他说他在谢家似乎找到一件东西,这些日子以来,他终于看清楚他找到的是什么— —他找到席岱庭、找到了爱。
失去了才发现,原来在一起四、五天就教他爱上她,爱得出乎他想像的深。到如今 南北两分,时光流逝,他仍然无法割舍。
唐杰望了下夜空,沉闷的心突然奇怪地狂跳了数下。
怎么一回事?他今天一直有这种心悸的感觉,是太累了吗?
他何尝不想上台北找席岱庭,可是离开时,谢进仁说得很清楚,他是个不受欢迎的 客人。
但为什么谢进仁会那么憎恨他呢?他想了三天三夜都推敲不出来。
她会在乎他吗?唐杰问著自己时,心又震动著,一次比一次来得强烈。
一定是胡思乱想太久了,他都快得心病了!
不想了、不想了,一个男子汉在这里自怜自艾,连他都看不起自己。
出去吹吹秋夜凉风,吃个消夜吧!
决定之后,唐杰在外套口袋中塞进一些现金就出门。
“阿志,你怎么啦?”
唐杰锁门时,听到隔壁邻居和朋友谈话的声音。
“呸!倒大楣啦!只不过想拉那个女服务生的手,问她几点下班,就被赏了这个大 巴掌。”
“谁打的呢?”
“还用问吗?当然是老是护著她的邵家保镖沈浩。”
“哇!刺激极了。那个炽狂夜色的辣妹又回来啦?大家等她再度出现也等了两个多 月了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