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就这么办。”
皇上含笑点头,脸上是放下重担后的释然神情。
薛遥见皇上没别的吩咐,随即告退回自己房里收拾行李。
由于只带走几件带入宫的衣裳,收拾的工作片刻就告完成。当背上那简单行囊、穿
回他入宫时的衣服时,薛遥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惬意自在。
他很快就出了宫,骑著皇上御赐的良驹回到崇光寺。
半年没回寺了,一下马,他便迫不及待地扯开嗓子大喊:“和尚师父,我回来了!
”
薛遥三步并作两步的穿过寺里的大厅,却没看到师父的身影。他往禅房方向走去,
结果还是没看到师父。
“他老人家跑哪儿去了?该不会我一不在,他就跑去四处云游了吧?”
他边嘀咕著,边往寺院后山寻去。后山有条溪流,寺里所需的饮水,全都得到溪里
去汲取。当他快到溪边时,远远就看见一道枯瘦的身影在溪边打坐。
“和尚师父,我回来了!”
薛遥以在人前绝不会有的随意,在师父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老和尚懒懒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对于薛遥的突然出现,不露一丝讶异。他用苍
老低沉的声音缓缓地道:“不是回来,应该是要走了吧!”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薛遥笑了笑。“我的确是回来向你辞行的。我今天就要起
程到江州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
薛遥说著说著,突然觉得不舍。他实在放心不下自小将他养大,而今已经是风烛残
年的师父。
“江州啊!那是个好地方,比京城好多了。”
说完这话,老和尚又闭上眼睛,就像睡著了似的。
“就这样吗?师父没什么要吩咐我的吗?”
薛遥知道师父有著未卜先知、趋吉避凶的能力。
老和尚再度睁开了眼,直视眼前清澈见底的溪水,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欲
言又止,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是这种表情?师父有话想说就说吧,再坏的情况我都能接受。”
薛遥跟随师父那么多年,当然明白师父定是预测到他有劫难,才会不知如何开口。
“凡事当顺其自然,莫可强求,知道吗?”
老和尚说得语带玄机、不清不楚,但薛遥却心有所悟似的,点了点头回道:“我知
道了。”
“唉!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老和尚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准备回寺庙里去。
薛遥挑起溪旁装满水的木桶子追了上去。
“师父!你怎么说我不知道呢,难道你那句话还有别的意思不成?”
肩上挑了两桶子水,又要追上师父的速度,薛遥显得有些吃力。
“没有!没有!我哪有什么别的意思?”老和尚连忙否认。
薛遥知道师父话里定还有别的涵义,但师父不肯明讲,就算逼他也没用。中午时分
,薛遥在和师父一起用过斋饭,略作休息之后,就赶往江州去了。
???江州临川时值六月,江州正浸润在霏霏细雨之中。
一位约十五、六岁的俊俏少年,在一座亭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撩拨著古琴,一副百
般无奈的郁闷模样。
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有著江南山水柔美的特质,是个飘逸出?的少年。
他头戴银饰小冠,身穿锦绫宽衫,翩翩风采更是展露无遗。
纪维年纪虽小,却是纪府里当家作主的主人。
另一个他不愿承认的身份,则是当今皇上的五皇子。
如今让他一脸气闷不快的正是这身份,而不是连下了好几天的细雨。
三天前,京城里快马传递而来的书信,打扰了他一向平静恬适的生活。信中写道皇
上将从京城派一位武艺高超的人来保护他的安全。
“哼!什么护卫,根本就是想派人监视我。”
纪维不屑地冷哼一声,弹指用力划过琴弦。
咚,琴弦应声而断,回弹划破手指,鲜红血珠立刻染上素白手指。
“好痛!”
纪维猛地站起身来,用嘴吸吮受伤的手指,?脚踢了古琴一下,骂道:“可恶!连
你也来欺负我。”
正当纪维发怒时,一位小婢撑著伞从曲折小径走来,在亭外停下道:“主人,屋外
有一位从京城来的大人求见。”
“不见!”纪维疾言厉色的回应。
“是!”小婢似乎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答覆,立刻转身准备去回绝求见的客人。她走
到大门口,对那名风尘仆仆从京城里赶来、此时正一身湿漉漉的大人解释道:“我们家
主人一向讨厌京城里来的人,此刻他正巧生著气,更是不可能会见大人您的,您还是先
到城里找间客栈歇脚,明天再来试试吧。”
“烦请将这封信交给你的主人,他看了信之后,应该会肯见我。”
薛遥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皇上嘱托的信笺,交给小婢。
“这……好吧!”
小婢见他不死心,迟疑了半晌后才收下他手里的信,又转回屋里。
不久,小婢又出现在大门前,她朝薛遥摇头说道:“不行!主人看完信后就将它撕
了,还吩咐不可以让大人您进府里来,所以您还是请回吧。”
薛遥没想到这位皇子个性如此倔强,但他又不能第一次交手就认输。这回若是认了
输,日后他就永远别想在皇子眼前立足了,所以说什么他也不能离开。
“请转告你家主人,说我就在门外等著,直到他肯见我?
止。”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小婢也不能多说什么,她叹口气后关上大门,回头向纪维将他
的话向纪维禀报。
纪维听到薛遥要在府外等,仍是不动声色,寒著脸收了古琴就回自己房里去,存心
对薛遥的事不理不睬,任由他在屋外吹风淋雨。
薛遥到访纪府的时刻约莫是申时,一个时辰过后,府里开始备饭,纪维故意漫不经
心的问:“屋外那个京城里来的人总该走了吧?”
“他还在。”知道事情原委的小婢赶忙回话。
“还在!”
纪维有些吃惊,没想到这次的人竟没被他的闭门羹给吓跑。他知道屋外还下著雨,
而那人竟在雨里等了一个时辰。一想到这只不过是他和父皇之间的嫌隙,实在没必要牵
累他人,纪维终于心软。
“就将他带到忘尘轩吧!记得吩咐他别来打扰我,我可不想见他。”
“是,我这就去。”
小婢得了令,立刻赶往屋外,将淋了一个时辰雨的薛遥带进屋,直领往离主屋最远
的一处偏僻小楼──忘尘轩。
这忘尘轩平日虽没有人住,倒也整理得干净清爽。婢女很快就送来热水和饭菜,让
他梳洗及填饱肚皮。
梳洗一番,吃顿饱饭过后,薛遥不顾纪维的吩咐,立刻出了房门,准备去找那个不
想见他的皇子。
虽然不晓得纪维的起居室在哪里,但他想只要往最富丽的屋宇找去,八成就能找到
主屋。
屋外雨已经停了,云仍未散开,视线全被黑暗遮蔽。
薛遥按著先前来到忘尘轩的路径,慢慢走著。
刚下过雨的夜里,一切显得特别清新,湿凉的感觉里混杂著泥土的味道,薛遥不由
得伸手舒展筋骨,大大的吸了好几口
气。
突然,他的眼角闪过一道白色影子。
薛遥立即盯上那在黑夜里出没的白衣人,尾随著他的脚步穿过了一大片竹林。依那
人纤细的身影和轻快的步伐,薛遥判断对方应该是个女子。
由于不熟悉路径,地上又是泥泞一片,让他跟踪得十分狼狈,有几次险些被前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