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们各有各的特色、雪白毛色的叫毕卡索,通体漆黑的是拉斐尔,还有花不溜丢的叫夏卡尔,至于那只最皮的小虎斑,则是叫雷诺瓦,艺术家的名字似乎与它们活泼好动的本性极不相衬,可是谁教映然替第一只猫取名时,身旁正好摆了本「西洋美术史」呢!
「再闹吧!等我恢复体力,若不把你们一只只吊起来鞭打,我就不姓黎。」出口的威胁得不到任何回应,猫仔仔们依旧我行我素,肆无忌惮地大肆破坏,完全把虚软无力的女主人当只病猫对待。
映然哭笑不得,在整理了一上午的凌乱不堪后,疲软的身子哪有力气与这些精力旺盛的四脚动物作战,适才的威胁也只是想挽回一些做主人的尊严罢了。
「算了,随便你们。」万物之灵的人类,若是与这些不知好歹的走兽们斤斤计较,无疑是自贬身价,她决定大发慈悲,放它们小屁屁一条生路。
将猫儿们从她的视线中驱逐出境后,映然懒懒地拿起放在一旁的几张明信片和一份报纸,她想都没想,就将报纸随意搁在手边,先看明信片,反正这报纸是今早回来时顺便买的,什么时候看都无所谓,倒是这明信片啊……淡淡的柔笑飘上她的唇角。
明信片的内容她不用看,就已了然于胸,只因那上头端丽的字体是属于她的。是的,这些明信片都是她写的,是她给自己的礼物,每当她流浪到一个新的国家,她就会写上这么一封短笺寄给自己,回来后再慢慢品尝当时飘流异乡的心情。
映然一张一张细细地回味,让自己再度优游于喀什米尔清幽的达尔湖、尼泊尔云雾缭绕的干城章嘉雪峰……嗯?这是……这张明信片不是自己的,她从其中拣出一张,封面的图样陌生得很,会是谁寄的呢?她带着疑惑翻过面——
乖囡:
爹地、妈咪大半年没看到你了,妈咪说再不见乖囡来请安,就要把你登报作废,可是爹地舍不得,所以,你抽个空过来香港一趟吧!另外记得回老家去看着姥姥,她嘴上虽然不说,心底却是念你念得紧哪!
一个人单身在外头不要只顾着玩,偶尔也想想爹地、妈咪吧!
爹地
映然逐字看完,实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种东西只有她那天才老爹才写得出来。香港?这对宝贝夫妻会跑那去,该不会又有什么拍卖会吧?古董拍卖商带着画家妻子云游四海,游得比他们有流浪癖的女儿还勤快,她都没埋怨他们冷落独生女了,他们俩倒先反咬自己一口,通缉起她来了。
一家子嗜游成性,一年见不到几次面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彼此也算习惯了。不过近年来,夫妻俩三不五时就会捎个信来,想见女儿一面,映然其实是很能体谅的,大抵,人到了某个年纪,都会希望儿女承欢膝下,想来,她这个女儿是做得太失败了。
也好,就去尽尽为人子女的义务吧!刚下决定,不料竟瞥见右下角的日期,她陡地轻笑出声,上头清清楚楚写着五月呢!如今已然七月,两人又不知游到哪去了,即使她想做个孝女也无从做起。
「爹地、妈咪,并非女儿不孝,而是天命难违,女儿只是顺从天意罢了。」她不甚有诚意地忏悔道。
该见面的时候总会见着面的,父母若要怪罪下来,她也只好认了,但姥姥那,自己是真的该去请个安了,映然在心中盘算道。没人给姥姥唠叨个一两句,老人家可是会很寂寞的。
心下打定主意,这件事也就顺理成章地抛在一旁。本来就是嘛!大好时光,想这事儿实在不怎么有营养,况且,天那么蓝,吹来的风是如此清爽宜人,不睡个午觉,实在太对不起老天爷的厚赐,而手上的这份报纸,也应是睡醒后的事了。
她打了个呵欠,将明信片顺势一丢,翻转过身,直往吊床深深埋去,埋入无忧无虑的梦乡中,搁在手边的报纸啪地掉落,应声摊开的版面上,有一双灿如星子的蓝眸,怔怔地凝望她娇美无瑕的睡颜,而跌入睡梦中的她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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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这地方不错吧?」一辆墨黑跑车疾驰在颠簸的山路上,司机一边忙着旋转方向盘,一边抽空与驾驶座旁的乘客说话。
「嗯!」蓝斯轻应,整颗心完全被窗外的山明水秀吸引,无暇顾他。
想不到台湾这小小的海岛竟有如此美丽的地方。俯瞰雄峙连绵的山脉与气势万千的磅礴大海。蓝斯的心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深深撼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充满他整个心胸。
「在这种荒山野岭中,绝不可能有人找得到你,而且这地方未经开发,多得是取景的好材料,绝对可以满足你的摄影癖。」司机杰洛?雷特又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串。
这次蓝斯连虚应一声都省了,他将视线由窗外调回摊放在膝上的报纸,浓眉微拢,不发一语。斗大的字体宣告着他现在是失踪人口的消息。
有石头!杰洛眼明手快地闪过,车子震了一下,又恢复原有节奏的律动,他也瞥了一眼报纸上的头条标题,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舍得抛下一切?」蓝斯现今如日中天的声势,是许多人梦想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而他老兄就这样洒脱地拍拍屁股走人,一点都不眷恋。
「那不是我要的。」简洁有力的回答,明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进演艺圈只是为了赚钱,现在既定目标已经达成,他已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
杰洛嘴角露出淡淡苦笑,「搞不懂你耶!照相这玩意真的值得你为它牺牲一切吗?」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蓝斯早已继承家业,掌控整个义大利时装界,也不至于勉强自己出卖色相。
「或许不值得,但既然选了这条路,就没有再回头的理由。」身为斐迪南家族的长孙,从一出生就套上继承「普拉达」的枷锁,他已经厌烦了整天在设计图中打滚,他需要透透气。
「可是有必要跟老爷子反目成仇吗?」义大利时尚界鼎鼎大名的笼头老大伊梵诺?斐迪南,正是蓝斯的祖父。
「这是他逼我的,怪不得我。」没有人能剥夺他摄影的自由,连养他、育他的祖父也不能例外,蓝斯抿起嘴,强硬的脸部线条表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杰洛不禁摇头叹息,「败给你了!」为了摄影放弃继承万贯家产的机会,这种事也只有蓝斯做得出来。看到前方参天掩映的树林隐隐露出绯色屋瓦,他对蓝斯说道:「我们到了。」
黑色跑车停在一幢充满欧风气息的别墅前,蓝斯抄起行李,俐落地下车。
杰洛从车窗探出头,「这房子是我偶尔来钓鱼时住的,大概也有一年多没来了,屋子里可能有点乱,自己看着办吧!喏,钥匙。」他丢给蓝斯一串钥匙,「这房子和车库里的车全交给你了,随便用,别客气。」
「谢啦!」蓝斯接过钥匙,道了声谢。不论以前还是现在,杰洛的确帮了自己不少忙。「经纪公司那边就麻烦你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这种小事只要运用点关系就可以解决了,何况当初是自己引蓝斯进这一行的,他有责任替蓝斯善后,「什么时候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