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滕洛寒忍不住眼眶一热。在他三十二年的生命中,有二十六年是没有这个母亲的。他有时会想起她,却从来不带有一丝感情,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的母亲一直惦记著他……而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找她……“你恨我吗?”滕洛寒直接地问道。
颜诏修沉思了一下,淡淡地答道:“我以为我恨。”
滕洛寒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心中忍不住涌上一阵汹涌的情感。在他失去妻子的同一天,重新获得了一个兄弟。
颜诏修看了滕洛寒一眼,忽然有了幽默感:“至少现在你是那个痛苦的人,而我不是。”
滕洛寒也忍不住笑了。
“有没有爱过女人?”
颜诏修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潇洒地说道:“很多,但她们爱我比我爱她们得多。”
“那是因为你没有真正爱上,到时候你就会了解了。”滕洛寒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哦?我倒想尝尝。”此话不假。多年以来,不管对感情、对工作,他始终抱持著游戏人间的态度,没有一个人、一件事能让他定下来;或许,让他遇个能让自己死心塌地的女人也不错。
“会有机会的……”
忽然,滕洛寒觉得耳朵一热,他有种异样的感觉……或许可以称之为手足间的心灵感应吧!
“你怎么知道爸死了的事?又怎么知道他是和他的新婚妻子一块儿出车祸的?”
颜诏修耸耸肩。
“这很容易——我有一些这方面的朋友。当医生就有这个好处,当你尽力救了一个人的生命后,大部分的人都会抱著感激的心态——不像有些人……”他若有所指地看了滕洛寒一眼。“所以啦,不管我有什么要求,基本上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滕洛寒的直觉果然没错。
“所以,是你叫人去对付鸿图设计公司的?”他知道绝对是如此,他只是想听颜诏修证实罢了。
“对付?别说得那么难听。只是我听到那些不利于你的流言以后,想知道你惹到了什么样的角色,所以啦,我请几个朋友帮我一个小忙。不过,我朋友发现他们更阴险的一面,他们看不惯,就决定给鸿图一点小小的警告。”颜诏修还是维持那副淡淡的态度,根本不知道这些话让滕洛寒有多吃惊。
“鸿图有什么更阴险的一面?”
“你不会不清楚吧?”他好笑地看了滕洛寒一眼。“这十几年来,鸿图一直非法收受包商的回扣,而且数目大得惊人,冠伦是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对他们起疑的公司,其它公司都一直被蒙在鼓里;当然,现在他们都知道了。据我所知,你当时就是发现了一些不堪的内幕才离开鸿图的,没错吧?”
“连这个你都知道,你的朋友究竟是谁?”
“‘铁面煞星’蓝剑儒。”
“他是?”
“他带领了一个有警察特种部队之称的特警小组,专办棘手的大案;而且,没有直属长官,接不接手完全凭‘铁面煞星’的意思。一般的警察单位也有一个默契存在,只要是‘铁面煞星’接手的案子,其它单位立刻无条件即时退出。”
滕洛寒听得目瞪口呆。
有一点雨枫说错了……他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以他这个兄弟的交游看来,绝对不会有需要他帮助的时候。
不过,他得承认,有弟弟的感觉还算不错。
那天从下午到晚上,他们到PUB里喝个酩酊大醉。颜诏修真的颇够意思,只是坐著静静地听他说,既不劝他,也不骂他,沉默地陪著他喝下一瓶接一瓶的酒;一直到滕洛寒觉得喝够了,起身准备离开时,他才缓著起身,硬是要送滕洛寒回家。滕洛寒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不能开车,也就不跟他争了。
没想到一坐上颜诏修的车,滕洛寒便发现其实颜诏修的情况也没比自己好到哪儿去,他只是看起来比较好罢了……于是两个醉汉驾著一辆轿车,歪歪斜斜地驶向台北郊区,这一路上没遇到警察拦检,也算是他们幸运。
谈起开车,颜诏修有一个优点是滕洛寒比不上的,那就是绝不开快车,但这并不表示他们能安全些。当他们一进入滕洛寒的住宅所属的社区时,一辆突然冲出的轿车使得颜诏修不得不紧急煞车,害得两人不约而同地撞上挡风玻璃。还好车行速度不快,再加上两人有先见之明地系上了安全带,否则只怕滕洛寒的脑袋又要开花一次了。
“你没事吧?”颜诏修紧张地问道。活了二十九岁,这是他第一天感觉到有兄弟的感觉,他可不希望才做一天兄弟,就无缘地说拜拜了。
滕洛寒笨拙地揉著头顶,一面疼痛地抱怨道:“该死!你就是要再赚一次开刀费是不是?”
顿时,他感觉前所未有的清醒,所有零乱、消失的拼图自动归回原位。
“怎么了?”颜诏修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有问题。
他看向一脸担忧的颜诏修,冷静地说道:“我想起所有的事了。”
※※※
安若云一直看著闵雨枫忙碌地来来去去,但事实上,现在留风一点儿也不忙,可闵雨枫就是有办法让自己忙个不停;一会儿自愿带观光客上山采高山蔬菜,一会儿又进到厨房帮秀玲阿姨,简直一刻不得闲。虽然大家都舍不得看她每天把自己累得跟什么似的,但是,一见到她闲下来后那副失魂落魄的憔悴模样,他们倒宁愿看她用忙碌来麻醉自己,也不忍去劝阻她。
依安若云看来,以前的闵雨枫是郁郁寡欢,但至少偶尔还会露出欢颜;可现在的闵雨枫则是终日愁眉深锁,如果硬是要逗她笑,她也只是露出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笑容。
韩季扬带著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进留风,闵雨枫立刻上前招待,韩季扬见了,只能摇头苦笑,任她去了。
安若云终于看不下去了,她走向韩季扬,一点也不温柔地抓起他的手臂,将他拉到厨房。
“嘿,轻点、轻点!”韩季扬痛呼道。
“哼!”安若云故意不给他好脸色看,但手劲已经放柔了。
“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韩季扬不喜欢见她生气,立刻陪起笑脸。
“限你今天打电话给你的好朋友,叫他有志气点!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要每次都把老婆气得往山上跑!”安若云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已经劝过洛寒了,可是这次他很坚决。我看,事情没有那么好解决,不如给他们多一点时间吧。”
“时间!你没看到雨枫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吗?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把自己累死。”安若云简直要被这些男人气死了!一个是笨得要死,一个是净顾著什么男性自尊,明明爱得要死也不肯低头。
韩季扬思索了会儿,点头说道:“好吧,我晚上再劝劝他。”
“什么劝劝他!你这个朋友是怎么当的?如果劝不动就直接去把他押上山,省得拖拖拉拉的。”这男人真是迟钝得可以!
韩季扬好笑地看著安若云,不明白一个女人怎么能这么爱生气。若是闵雨枫,这番话说来必是柔声细气,让人听了打从心里感觉舒服,偶发的娇嗔也会让人心疼不已。而安若云仿佛从来不知温柔为何物——尤其是对他……不过说也奇怪,他就是喜欢她这个调调!
“干什么笑得像个傻瓜?”安若云冷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