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种苦差都得由他来做?浑身湿漉漉的喀尔东苦命地想,连爷爷也早在天风第 一次作怪时,借口年老体衰,先到前头去等他们,脚底抹油,溜得可快罗!结果爷爷在 前头纳凉,避开天凤层出不穷的馊主意,留他这边受苦受难。
喀尔东小媳妇般委屈的眼神在看到一群狼族士兵也落得与他一般下场——都成了落 汤鸡时,他的心才稍微好转,还好不是一个人那么丢脸,刚那一团混乱实在是他生命中 最灰暗的一刻,他居然像姑娘般歇斯底里地嚷嚷,说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
不过上天显然不要他太好过,因为在他顺看岸上放的绳索上岸时,一张他此生不想 再见的面孔赫然出,吓得他差点松掉绳于,再掉进黄河里。
“喀尔东,凉不凉快?好不好玩?黄河的水格外有味道吧?”钟瑶举世无双的丑脸 在他面前晃呀晃。
好玩?他只觉好恐怖!“凤姑娘,你莫取笑末将,中原的水,我们塞外之人喝不惯 。”尤其是这种喝法,险些呛死!
“入境随俗,喝久就会习惯。”钟瑶拍拍他的肩,不安好心地怂恿,心里差点笑到 内伤,嘻嘻!还是有数十名离她较近的十兵被她骗下水。只要她略施诡计,那怕这些呆 呆的家伙不乖乖听她的话。
喀尔东可敬谢不敏,赶紧岔开话题,“奇怪,方才我明明正跟凤姑娘说话,怎么会 无缘无故跌到黄河里?”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曾出现的锐利,不提有人踢他下河,“还有 我这班狼族兄弟一个个都不谙水性,却有这么多名跳下河,著实令人匪夷所思。”她一 个弱女子,竟能将他一个彪形大汉踢得翻飞,说来令人汗颜,也教人不禁怀疑,她究竟 是什么人?
钟瑶的脸很快地掠过一丝不自然,奇怪,这二愣子怎么突然开窍,怀疑起她?她还 不想让人知道她有武功,于是装傻道:“你不知道大家多喜欢你这个将军,见你不小心 跌到黄河里,个个奋不顾身,抢著下去救你,要不是我劝著,恐怕整支队伍都要跟看跳 到黄河凉快凉快。”
睁眼说瞎话,她才是那个在一旁煽风点火,鼓动大家下水救人的元凶。
喀尔东没拆穿她,阴郁地一笑,“大概吧!”望望四周,掉人河里的人全部救起来 了,他轻扯著钟瑶的袖子,“快上轿吧!咱们还得赶路。”他将钟瑶塞进轿里,大队人 马立即离开,往前迈进。
经过这个插曲,钟瑶安分多了,她发现喀尔东并不是她想像中的呆瓜,而是十分敏 锐的人,她不敢再随意出主意整人,免得被他瞧出不对劲。殊不知她这样前后不一致, 反倒显得作贼心虚,致使喀尔东怀疑她有问题,也因此相信了她可能有不凡的能力,也 许真的是爷爷嘴里说的天凤。
巍巍城墙,蜿蜒如一条长龙,坐落为北防,域内犹是欣欣向荣的京华颜色,大潮往 来络绎不绝,各族人民皆汇集于此。
“这里是偏关,是往狼族的必经之路。出了偏关再往西行,约莫五、六日的行程就 可抵达狼族。”鄂索图在钟瑶身畔解释著。为了行动敏捷,喀尔东将钟瑶的轿子换成马 车,安排鄂索图与钟瑶同坐,也好有个照应。
“哦,那我可是迫不及待了。”望著长城愈来愈远,钟瑶没有离情依依,反而雀跃 不已,恨不得能立刻到达狼族。
以前她总以为塞外很荒芜,住的全是一些未开化的野蛮民族,每次遇著老二,总是 取笑他是番邦来的士著,还说自己一辈子也不会踏进蛮族一步,想不到在与狼族这群热 情又开朗的族人相处之后,才发现自己错了。
或许是因为她是天凤吧,他们对她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任由她予取予求, 她捉弄他们,他也不生气发火,还傻呼呼的自投罗网。就像上回,他们没有一个人会游 泳,却被她骗下黄河,虽然吃了水、吓得半死,事后连骂也没骂她一声。而且她的样子 丑得无人能出其若,他们还是很亲切地跟她说笑、玩闹。日子一久,她反而欣赏起他们 宽阔的眼界及飒爽的气魄。
“我也是。”鄂索图欣慰满怀,他没找错人,这女孩确实不同,想必能应付狼族内 忧外患的情势。
钟瑶将视线由窗外转向鄂索图,问出她老早就该问,却一直忘了问的重要问题,“ 狼族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需要找我这个不相干的外人帮忙?还有,所谓的‘天凤’到 底代表什么意思?”
鄂索图神色变得衰伤,语气带看浓浓的无奈,“说来话长啊,原本老朽有打算要对 你提一提,就怕凤姑娘没兴趣听我唠叨。”
“有兴趣,当然有兴趣。”钟瑶忙不迭点头,路途迢迢,她若不听点有趣的故事, 恐怕会闷死!她什么都不怕,就怕无聊。
“就从狼族的起源说从头说起。”鄂索图开始诉说那段已湮没在黄土里的前尘往事 ,“狼族的祖先往前推去,其实就是鲜卑拓跋氏,狼族便是其中一支。在东汉时,曾据 有匈奴旧地;三国后期徙居于盛乐;晋时绪于建国,便随后被灭:总算天不亡狼族,几 番波折之后建立了魏,入主中原。可惜好景不长,狼族始终属于草原,无法在中原久居 ,在一连申内乱中改朝换代,由隋替之,狼族因而退居到塞外,回到自古以来就生存的 草原。”
好遥远的历史、听来有些严肃。身为汉人的钟瑶第一次体会到边疆民族的无奈,好 像老是被赶来赶去,没个定所。
“然后呢?”
她忽然想起那个人,过去她一直觉得他虽然比青狼好相处一点,但是身上仍然存著 一股冷漠,好像谁也没办法真正接近他的心,是不是和这有关?他没有安全感,是因为 多年的飘泊吗?钟瑶甩甩头挥去胡思乱想,专注听鄂索图说话。
“原本狼族的势力远挺强的,但到了大唐天威一震灭了东突厥后,狼族的生存便明 显遭到威胁。东有武功强盛的大唐,西有剽悍的西突厥,夹在两强之间,狼族实在…… ”鄂索图心酸地道出狼族目前的窘境,“最糟糕的是……唉!”他不知想到什么,又是 重重一叹。
“是什么呀?”钟瑶的好奇心被挑起来。
“我们的狼主是个好战恋色的粗人,狼族在他的领导下更一蹶不振。所幸……”
突然,一阵马嘶声后,钟瑶所坐的马车失去控制的猛冲,周遭响起人马乱窜、兵刃 交接的打斗声,令钟瑶听不清楚鄂索图后头的话。
慌乱之中,喀尔东和另两名狼族战士来到马车旁,焦急地道:“我们中了突厥人的 埋伏,札木顿亲自率军攻击,恐怕一时不能杀出重围。爷爷,你和凤姑娘先走,咱们在 狼族碰头。”
不待他们回应,两名战士已分别将鄂索图与钟瑶由车里拉出,置于马上,策马狂奔 ,离开后方狼族与突厥血腥的杀戳。
“他……”钟瑶在奔驰的马背上不住回头望,编贝般的齿著下唇,带著微微颤抖看 著与她相处多日的狼族勇士一个个负伤。
“风姑娘,别看。”带著她的士兵劝她,“战争总是无情的。”
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