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婷的筷子不慎掉到地上,她弯身下去捡,诧异地看到罗先生的手放在安妮的大腿上。她若无其事地坐好,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心想罗先生可真大胆,几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挑逗安妮。罗先生看起来像个有家室的人,谈话间也提过自己有儿子,婉婷不禁为安妮担心。安妮实在不必为了得不到明毅,而随便接受男人的诱惑,成为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去隔壁桌敬酒回来的明毅坐回婉婷身边。“我吃醋了。”他对她耳语。
“什么?”她没听清楚。
“你目不转睛地盯着别的男人看。”
她看进明毅的眼中,真有醋意呢!她不禁微笑。“是呀!我对他很感兴趣。”她低声问道:“他结婚了没有?”
“结了。”明毅的嘴角拉平,敛去他刚才对她耳语时的玩笑态度。“两个孩子,小的在他老婆的肚子里快出来了。”
“啊!可惜!”婉婷笑得很开心,偶尔逗逗他也满好玩的。她看向微笑着、慢条斯理地用涂着粉红色蔻丹的手指,很淑女地在剥虾壳的安妮。她很想对安妮说:别糊涂了!你难道不知道你只是他在老婆怀孕时的替代品?
“还没看够?”明毅的耳语声有磨刀的味道。
喔!他以为她还在看罗先生。婉婷对他嫣然一笑,不想折磨他了,靠过去附在他耳边说:“我怕安妮会被他拐骗。”
明毅回她一个惊讶的眼神。她微微对他点个头,表示她不是胡乱猜测。她再看向安妮,安妮也在看她。她立即从安妮的表情读出,安妮刚才看到她与明毅状似亲密的耳语。尽管已有别的男人追求,安妮仍对她怀有很深的敌意。她如果好心规劝安妮,恐怕适得其反。
寿宴结束,他们安步当车的走回家。餐厅离黄家大约只有六、七分钟的路程。
“桑婉婷!”街上有人叫道。
婉婷转头看。一家手机店的门口站着久违了的阿猴。“阿猴!”她惊喜地叫。“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在埔里的机车行工作。”
其他人跟着她停步望向阿猴。李若华母女看了看阿猴之后,便先行回家。
“桑育德,黄爷爷。”头发染得有点红的阿猴高兴地和他们打招呼。“我在这里开手机店呀!才开幕两天,没想到好巧居然碰到你们。请进来坐一下。”
阿猴的爸爸曾为黄爷爷工作过几年。阿猴是婉婷的邻居,九二一大地震时他家与婉婷家一样倒塌了。当时在当兵的阿猴幸免于难。阿猴告诉婉婷,他退伍后在埔里找不到工作,就到台北来投靠已婚的姐姐,刚升格为姐夫手机分店的店长。
叙旧了几分钟后,婉婷与阿猴互相留下联络电话。
明毅率先起身与阿猴握手告别。“改天有空来我们家坐一下。”
“一定,一定。”阿猴送他们到骑楼。
明毅以情侣姿态牵婉婷的手,将她拉近他身边,令婉婷脸红。
黄爷爷与育德走在前面,婉婷与明毅跟在后面。走出阿猴的视线后,婉婷想甩开明毅牵着她的手。“我想阿猴已经了解你的暗示,你的手可以拿开了。”
他没让她的手逃走,改为挽着她,微笑道:“我是暗示他,他有先见之明。十几年前他就大喊‘桑婉婷爱黄明毅’了,不是吗?”
婉婷不依地用手肘轻顶他的身侧。“那时候那只死猴子是乱喊的。”
“他喊出你的心声,否则我不知道你那个时候就爱我。”
“屁啦!”婉婷急得口不择言。“小孩子乱叫的鬼话你也信?”
“小孩子的直觉最真实。”明毅眉开眼笑。
“那时候你阴阳怪气的,我是看你可怜,别人都不理你,才帮你讲话。”
“不用强辩,你明明十几年前就想勾引我。你是第一个碰过我大腿的女孩。”
这次她不客气地加大力气,用手肘顶他身侧。“你太过分了!说得我好像是色狼,我不过是帮你把蜜蜂的螫针抠出来。你那时候满脸青春痘,谁会喜欢你?”
“就是你呀!”他呵呵笑。
“你醉了!喂!喂!你不回家要去哪里?”眼看着黄爷爷和育德过马路了,明毅却仍挽着她向前走。
“爷爷!”明毅高声喊。“我们去散步。”
在马路对面的黄爷爷听到了,笑着点点头,挥挥手。
“你从实招来,到底喜欢我多久了?”明毅又逗她。
“没多久。”
“别《一ム了,我不介意从小就被你暗恋着。”他笑得好得意。
“我介意。明明就是你先在咖啡厅里偷亲我,我才开始想到我们有可能当男女朋友,你到底偷亲过多少女孩?”
“只有一个。我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就是忘了别人在场,公然在咖啡厅里亲你。亲了之后我自己也很惊讶,但是我很快就了解,我从来都不是容易冲动的人,我会那么做,一定是因为我的心已经决定了,就是你,你就是我今生的新娘。”
婉婷快乐得想飞,讪讪地说:“哪有那么快的?那时候我们才认识几天而已。”
“有的人一见钟情,我们认识了好几天才定情,已经不算快。许多人浪费很多时间去了解对方的个性、背景,我对你早就有一些了解,也知道爷爷奶奶一直很欣赏你,我对你的喜欢又与时俱增,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是讲求效率的务实派,连谈恋爱也要速战速决。”
“没错,你已经满了解我了。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你,你为什么会认为罗经理在诱拐安妮?”
“我弯腰下去捡筷子的时候,看到罗经理在摸安妮的大腿。”
“在刚才那种场合?罗经理那么大胆?”明毅颇为诧异。“而安妮没有躲,也没有拒绝?”
“刚才安妮有摆臭脸给罗经理看吗?”
“嗯,没有……你说了之后,我发现他们两个真的在眉来眼去。宴席结束大家互道再见时,我还注意到罗经理靠近安妮低声讲话,安妮有点扭捏作态,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明毅笑笑。“可见安妮追求我并不是因为她爱我,否则她不可能这么快就被罗经理拐走。等我从澳洲回来,我要警告罗经理好好珍惜他的家庭,别搞婚外情,别把公司弄得乌烟瘴气。”
明毅搂着婉婷走进夜里游人稀少的太湖公园。谈完了他的两段恋爱史,他轻捏一下她的腰。“换你说了。”
“我交过一个男朋友,跟你的情况类似。他抱怨我能给他的时间太少,课余时间我要不是必须当家教赚学费,就是要赶回埔里与家人团聚。”
“只因为那样你们就分手?”
“我想关键在于,他想要跟我有亲密一点的关系,而我迟迟没答应。”她腼腆地说。即使她与明毅已是别人眼中的一对恋人,她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他们走进建造于湖面上的凉亭。“你是指性关系?”
“当然不是。”
“不然还会是什么?”
她尴尬地说:“Kiss。”
明毅惊讶得放开她。“你是说你跟一个男生谈恋爱,可是你不让他吻你。天哪!你是几世纪的人?”
“我是个保守的乡下女孩,不行吗?为什么男人跟女人不能谈纯纯的恋爱?为什么一定要像外国人那样亲来亲去?他为什么不能等到我十分确定我爱他,才献出我的吻?有些妓女不让恩客亲吻她们的嘴唇,我难道连妓女都不如?”
明毅轻笑着摇头。“我真的被你打败了。在一夜情泛滥的现今社会,居然还有你这种把初吻当贞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