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得起佛跳墙做什么呀?把它吃得干干净净就是对它最大的恭维了。」聂日晴接过宝琳递来的空碗,又帮她舀满一碗的佛跳墙,特别多挑了她爱吃的蹄筋给她。
「佛跳墙本来叫『福寿全』,后来因为太好吃了,在一次秀才们聚会的宴席上,有人即兴吟了几句。『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所以最后就被改叫佛跳墙。」聂小弟自豪学识渊博,鼻子都快抵上天。他除了是美食爱好者,也喜欢卖弄他查来的美食资料。
「很好,刚刚那段话就请你翻成英文,替宝琳解惑吧。」中文。聂日晴用面纸替宝琳擦嘴,英文。「宝琳,我弟弟说,他知道为什么要叫上帝跳过墙壁噢!」
「真的?快告诉我!」宝琳用英文问。
「呃……这个……那个……」破英文翻不出博大精深的中文词句。
「呀?什么?什么?」宝琳追着问。
「就那个……我说了妳又听不懂,就算我翻得出句子,妳听得懂才怪--」中英文交杂。
「宝琳是那种一定坚持要得到答案才肯罢休的女孩。」毅恩看着吃饱饭后,还像跟屁虫缠着聂小弟叽哩呱啦问的宝琳,她身后也跟着老爱模仿姊姊的丹,那模样还真像母鸡带小鸡的画面。
「正好,让弟去带那两个小孩,哈哈。」吃完饭,聂日晴负责洗碗盘,毅恩则是卷起袖子在一旁帮忙,聂家两老去公园散步,聂小弟则沦为玩具。
「幸好宝琳今天没有耍脾气。妳趁现在跟我说,妳是用什么方法和宝琳突然问变得这么好?」
「没用什么方法呀,只是和她坐下来聊一聊,宝琳知道我不会伤害她,也不想让她变成童话故事里被后母欺负的孩子,她对我的反感自然就减少,孩子就是这样,只要他们决定不讨厌你了,就会让你跨近他们很大一步--这也是我今天学到的。」
「妳今天请事假就是去和洁西卡见面?」毅恩立即猜道。
「是呀。」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以为妳会排斥和她见面……」
「除去她是你前妻这个身分之外,我觉得洁西卡是个很热情的女人,跟她吃过一顿饭后,很难对她有不好的印象,我想,我可以了解你爱过她的理由。」沾满洗碗精泡沫的手指,朝毅恩鼻尖划去,沾了他一鼻子的白泡泡。
「洁西卡确实有她很棒的部分,她是个热情的人,快乐时就是哈哈大笑,豪爽不造作--」不过也因为这种毫不掩饰的性情,当她开始仇视人时,也是不留半分情面的。「怎么不说话了?」
而且,还鼓起了腮帮子?像颗吹胀的气球,里头装的全是怨气。
「我可以称赞洁西卡,但是不代表你可以。」聂日晴睨着他。
他难道不知道,女人自己称赞情敌,是表示她的心胸宽大,男人称赞情敌,只会让人觉得他念念不忘旧情?
女人永远都是小心眼,没那种雅量和自己的男人商讨他的前妻多美好!
「事实上,洁西卡脾气很坏,妳看宝琳任性的时候,洁西卡耍起狠来绝对是宝琳的一百倍。」聪明的男人立刻净挑缺点讲,要转移女人的不满就靠这一次了。
「我觉得宝琳一点也不坏,我也觉得洁西卡人很好,才不像你说的这样。」上当的女人听到男人贬损情敌,反而替情敌讲话。
「不不不,洁西卡很凶的--」擦碗的男人说。
「才不,洁西卡是好人,而且她好美丽--」洗碗的女人说。
「她还会咬人!而且指甲又长又硬,刮在脸上超痛的!」
「那一定是你欠咬。」完全站在女性同胞的立场,共同打击男人。
原来这也是安抚女人的一种手段,毅恩觉得自己好像捉到一些窍门。
虽然觉得很抱歉,但偶尔破坏第一个女人的形象,就能换来自己女人的消气,挺值得的嘛,希望洁西卡今晚不会喷嚏连连。
「不谈洁西卡了,聊聊妳。」话题还是回到彼此身上比较实际,也比较……安全。
「我?」
「好久没看到妳穿得这么简单。」瞧,他只要环臂就可以抱住她,而不是抱到好几层的衣物。
「简单?你是指这套洋装不好看?」
「不,妳终于脱掉一身的厚冬衣,不再把自己弄成一颗雪球。」
聂日晴低头看自己的衣着,视线转回他脸上。
「因为我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什么时候开始不觉得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偏头想着,在每个时间点上好像都有影响,从两个人在海边开始;从他和她弄懂那一个雪夜里,她在等他,而他也在等她,只是两个人站在不同地方,目的却是完全相同;从他笨拙又刻意地向她澄清他和洁西卡的关系;从他重新吻她,哺喂给她久违的「I love you」,从她完全明白自己非他不可的决心……
一点一滴,像逐步走向春天的气候,阳光慢慢的、慢慢的照暖了她。
厚重的衣物变得不需要,脱掉了累赘,彷佛也脱掉了负担和误会,整个人也跟着轻盈起来。
「从我开始觉得你抱着我,好温暖。」
她笑着给了答案,笑容犹如阳光,将所有冰雪化开。
Here comes the sun, here comes the sun ……
他又想哼这首歌了。
「妳这样很好看。」他最美丽的东方姑娘,
「谢谢。」搓洗完最后一大把筷子,聂日晴将自己的手洗干净,而毅恩还是抱紧她。
「对不起,曾经让妳难受了。」他在她耳边道。
「你道歉的是哪一回?」
「有很多回吗?」他有这么混蛋?
「有。」她扳指开始算。「一次是杰森的事;一次是分手的事;一次是你追到我家来纠缠我;一次是你拿着戒指要求婚,却用那种『是因为妳想结,我才勉强配合妳』的嘴脸;一次是你半句话也没说就回加拿大,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来--」还有好几次他都出现在她梦里,让她哭着醒来,每一次、每一次,她都好难受。
「不要再数下去了。」毅恩握住她屈指数数的手,再算下去,他都要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杰森的事,对不起;分手的事,对不起;纠缠妳的事情我不说抱歉,因为我不认为自己有做错;求婚那次,我很抱歉让妳有那样的误解,但是我的想法真的很单纯,就只是希望结婚可以留住妳,绝对不是抱着勉强或委屈的态度。」
聂日晴想问他,对于他的求婚后悔过吗?
毅恩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他接续地说道:「我和妳的家人相处后,我明白你们东方人对于婚姻确实很看重,或许这和我的观念有些差异,但是我认同你们,就像伯父说的,他把一个女儿养大,难道连请亲朋好友喝杯喜酒的权利也没有吗?」换成他是父亲的角度,也会希望宝琳能幸福快乐地嫁人,而不是过着所谓的同居生活,这是做父母的绝对私心。「我应该要多替妳想,也要替妳家人想,我会让伯父牵着妳的手,把妳交到我手上,告诉我『我这个任性的女儿以后就交给你了』。」
聂日晴抿嘴在笑,头垂垂的,脸却红了。
「我才不任性咧。」最后好不容易从积满笑意的嘴里挤出这句辩解。可是她突然愣了一下,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蹙眉想,猛然发现症结。「我爸那句话是说中文耶!」她有翻译给他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