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飞那么“忙”,自然无暇接受小季的督促,所以,到目前为止,他只交出两份读后报告。不过,董事长已经大感安慰,对小季投以信赖又崇拜的目光了。
董事长的外表跟内心一点都不相符,有张严父的脸,却有颗慈母的心。他最盼望的就是卓飞能藉由报表了解公司全盘的营运,进而对继承事业产生兴趣。
小季很想告诉董事长,找任婕督促卓飞效果肯定更大,但她没说,因为她愈来愈觉得任婕怪怪的。
任婕早就晓得卓飞是太子,可是,当小季初次跟她提起卓飞,她却未透露。
任婕如此神秘兮兮,或许是因为牵一发动全身,透露一点便躲不过小季的穷追猛问,连带会谈到她避免去提的人——那人,极可能是欧孟希。
小季会这样怀疑是有根据的。
任婕比她晚认识卓飞,跟卓飞素无渊源,没理由避免去提。
任婕曾在总公司跟欧孟希共事过,可是,直到她自行发现卓飞的身份又发现任婕曾是董事长的秘书,任婕才表示的确认识欧孟希,而且,对欧孟希的事一律回答不清楚,让她想了解什么都碰壁,有刻意隐瞒的嫌疑。
呃,话说回来,任婕不爱论长道短、不爱包打听,不透露不清楚的事也许是正常的。也许,等她见到欧孟希,便会发现是自己多疑了。
只是,何时才能见到欧孟希呢?小季有点坐困愁城,随手拿起一支笔,拉来一张纸,有一下没一下地画出一个被乱箭穿心的稻草人。
不久,有力的脚步声响起,卓飞走了进来。他总算又出现在办公室,而且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在小季的桌上。
“嗨!跟你打个商量。”
“什么事?”难忘卓飞前几天害她出糗,小季爱理不理,垂着眼皮仍在画画。
“咖啡店闲人太多,无法独处是培养不了感情的,所以我想麻烦你帮我约任婕出来玩,然后你再找藉口消失,让我跟她单独在一起。”卓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妙计当中,依然兴匆匆,不受小季的冷淡影响。
总是这样,卓飞总是如此忽略她的感觉,小季的胸口升起一股不平。
“你可以自己约她啊!”小季又多画了几支箭,把稻草人的双手双脚也射穿。
“我约过了,她说,她跟我还没熟到可以单独出游的程度,所以你还是得出场,暂时出场。”
下意识地,小季抬眼瞟一下卓飞,没看见挫折,任婕的拒绝并未让卓飞心碎。
或许,卓飞根本少根筋,甚至是彻底迟钝,任何人的反应都进不了他的脑袋,更干扰不了他的我行我素。跟一个不知道你在生气的白痴生气,又有何益?
“说说看,对我有什么好处?”小季实际地问。
“我可以写一份——不,三份,三份读后报告给你,你又可以大赚一票。”
卓飞已知道一份报告可以换一笔奖金。他曾奇怪小季为何如此积极地逼他写报告,小季不认为有隐瞒的必要,便老实相告。
是她太敏感吗?当时卓飞的脸色黯了一下。此时,卓飞的声音则带了点批评的意味,像是看不起她的爱钱如命。
其实,在商言商,只要取之有道,爱钱又有什么错?他凭什么批评?
然而,为了颠覆卓飞对她的认知,为了令卓飞大感意外,小季忍痛放下望见存款数字大跃进的喜悦。
“有时候,钱不是最重要的。”小季边说边把箭射入稻草人的脑袋。
“是!下次换我约孟希出来玩,你当陪客,然后我找藉口消失,变成你跟他单独相处。”卓飞要用脑袋的时候也是很聪明的。
“成交!”小季露出笑容,并把画递给卓飞。“送给你。”
“什么?”卓飞接过画,却不了解小季为何送给他。
“结盟的礼物,你的画像。”小季的说明顿时教卓飞表情扭曲。
画里的稻草人全身中满了箭,这悲惨的受害者居然是他?
***
两年来,任婕第一次准时下班。一出咖啡店的门,就看见等在汽车内的卓飞和小季。小季已识趣地移到后座,任婕落落大方地坐入卓飞身边。
“我们去哪儿玩?”任婕一坐下就问卓飞,看似很乐意赴此约会。
“去唱KTV,我租了一间包厢,那儿有供应晚餐,我们可以边吃边唱。”卓飞一面开车一面回答,神态也很愉快。小季却再度感到讶异,对任婕的态度感到讶异。
这回小季很乖,没有为利出卖任婕,一五一十说出了卓飞的计策,把去或不去的决定权交给任婕,同时也用哀求的眼光默默“感化”任婕。
哀求的眼光通常都会奏效,虽然这回难度较高,需要放射久一点,终究会助她达成目的。但出乎意料的,哀求的眼光放射不到一秒,任婕就答应了。
如此轻易便得逞,反教小季讶异而非兴奋,她可没自大到认为全是她的功劳。
任婕对男人的态度向来客气有之、信任不足。很多男人想追求任婕,任婕却温温柔柔一律拒绝了他们的约会。某个嘴巴比较坏的男人,忍不住当面封任婕为“冰雕美人”,任婕也不予理会。
任婕有她坚持的一面,除非她自愿网开一面,否则,就算有十个小季代卓飞来约,也约不动她。
难道,任婕冰雕的心快被融化了?难道,任婕对卓飞有好感?
可是,卓飞自行约任婕时,任婕为何拒绝呢?
任婕并非惺惺作态反复无常的人,为何又改变了主意?
想不通,小季实在想不通!
从后视镜里,任婕瞥见了小季脸上的讶异。
小季有满腔的疑云待解,但即使小季追问,任婕也不打算说出答案。
答案其实很单纯,只因关系到她心底的秘密,才不方便说。
她今天会赴约,其实是为了董事长。
过去担任秘书的期间,她偶尔会听见董事长语带叹息地提起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品学兼优,唯一教他头疼的,便是不肯继承他的事业。
跟卓飞接触愈久,愈印证董事长所言不假,卓飞确实是个好孩子。
只是,卓飞的好并非传统的听话、顺从、一切照大人的旨意行事,而是聪明、率真、独立、有主见,以及几分狂放、几分顽皮。这样的好孩子一旦别扭起来,便特别固执己见、特别叛逆与乖张。
幸亏卓飞同时又很善良,充其量只消极的抗议,并不忍心玉石俱焚,才未发生断绝父子关系的悲剧。
不过,消极的抗议若一直持续下去,董事长也会很伤心的。
董事长曾在她生命最低潮的时刻帮过她,如今,该她回报了。她要想办法劝卓飞,让卓飞用比较正面的方式与董事长沟通,而非一味地排斥。
当然,这将会冒一点险,冒一点让卓飞会错意的险。不过,她有信心不让卓飞陷入太深,不用多久,卓飞就会明白她并不适合他。
任婕赴约的原因,卓飞自然无从得知,他对这个约会抱着高度的期待,满心以为爱情之门就要敞开。
“到了,两位小姐请下车。”卓飞停好车,愉快地跟两位女伴一起下车。
“KTV在哪里?没看见呀!”小季放眼四望,只望见一片幽暗阴凉、停着许多车辆的大空间。
“KTV在我们头顶,在十二楼,还要搭电梯才能到。天啊!你没出过门吗?居然看不出这里是地下停车场?”卓飞睁大眼,当真感到错愕。
“我当然看得出,不过台北千奇百怪,谁晓得KTV会不会设在地下停车场?而且是你自己说‘到了’,我就以为到了嘛!”小季振振有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