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已经习惯了。”陆苹不在意地晃脑笑说,然后掂掂手上的资料,说:“是什 么公司啊?怎么那么沉。”
“一家专卖儿童食物的公司,搞促销,赠品多,产品又杂。”陈艾琳解释著,一路 朝办公室门口走去。
“又是一堆垃圾食物。”陆苹喃喃自语,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陈艾琳,说: “喂!等我一下。”
陆苹将手中的文件搁在桌上、从皮包里拿出了一封国际信件,将信件咬在口中,再 抱起了文件走向等在门口的陈艾琳。
“嗯!、”陆苹从喉间发出声音,呶著嘴示意要陈艾琳接下信件。
陈艾琳惊喜地从陆苹口中取下信件,信件的两面印著鲜红的唇印,地址与姓名是以 中文书写的,从字体上多少可看出写这封信的人,他的个性应该是极为开朗活泼及洒脱 的。
收件人写的是珍妮佛,每个字的下方各画三颗心,这三颗心被一枝箭给串连起来。
“都隔了快一个月了,还以为不给我写信了。”陈艾琳将手中的文件全塞给陆苹, 然后愉悦地拆著信。
“只不过是个笔友而已嘛!通信都一年多了,也不知道对方长得是圆是扁的,还高 兴成这样!”陆苹故作吃味,酸溜溜地咕哝。
“这就是笔友嘛!只要通信愉快就好了,管他对方长得什么样。”陈艾琳自得其乐 地展信。
对方是旅居洛杉矶的侨生,他们是透过一本国际性杂志搭上线的。原先陈艾琳的用 意是想训练英文的写作能力,没想到对方一开始便以中文回信,虽经陈艾琳几次抗议, 总得不到善意的回应;然而从字里行间,他所透露出的爽朗天真的大男孩个性,竟让她 一封信期待过一封信,久而久之便也不在意了。
“是啊!连真正的地址都不让他知道。”陆苹没好气地扮著鬼脸,说:“一点诚意 也没有,珍妮佛!”
珍妮佛是陈艾琳为自己取的英文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让写信有个署 名而已。从一开始,陈艾琳在没有征得陆苹的同意下,便用陆苹的住处为通讯地,为了 这件事,陆苹还曾经气得跳脚。
“天啊!怎么办?”陈艾琳突然惊叫了起来,原先那愉悦的神情却变得紧张而慌措 。
“什么事?洛杉矶大地震啊?!”陆苹不在意反问。
“大卫要回台湾了,他说要见我。”陈艾琳失去了主见,忙问:“陆苹,该怎么办 ?”
“什么怎么办,见面就见面嘛!又不是长得很抱歉。”陆苹回说。
陈艾琳虽不似陆苹那般充满著丰沛活力的健康之美,然而消瘦纤细的修长身材,及 那袭乌绢般的秀发,似飞瀑荡在肩上,更显出楚楚动人的典雅之美。
“不是这样的,问题是—”陈艾琳澄澈的眸子里,显然有著惶恐。“我根本是一点 心理准备也没有。”
“大小姐,只不过是和笔友见个面而已,又不是要你相亲,需要什么准备?”陆苹 啼笑皆非地说。
陈艾琳总会为了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而过度紧张,对于她这种神经质般的个性, 陆苹实在有些受不了。
“可是—”陈艾琳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时电梯门开启,陆苹不耐地白了陈艾琳一眼,然后走了进去,没好气地对依然站 立在门口的陈艾琳说:“吓呆了啊,还不走?要等你那个心上人来骂啊!”
“哦!—”陈艾琳愣愣地应了一声,然后神情忧虑地走进电梯内。
该和大卫见面吗?万一他不声不响地找上门来那该怎么办?陈艾琳被这封信搅乱了 思绪。
###一架由洛杉矶直飞台北的班机,缓缓地滑降在桃园中正机场的跑道。
聂云祥一身帅气的打扮,推著行李车,口中哼著轻快的曲子,迈著大步进入入境大 厅。
苦苦等候在大厅已有多时的司机老张,那爬满岁月痕迹的脸庞上的那双眼睛,依然 犀利炯炯有神,在人群中,他一眼就瞧见了俊硬挺拔的聂云祥。
“少爷!”老张喜出望外地挥手迎了上去。
“张伯伯!”聂云祥惊喜不已。“三年不见了,你身体还是这么硬朗。”
“都老了。”老张呵呵地笑,仰头望著聂云祥说:“都让你们年轻人追老了,瞧瞧 才三年的时间,你都高过我一个头喽!”
三年来,聂云祥是没高出多少,倒是老张的背驼了许多。
“我来!”老张忙上前欲接聂云祥的行李推车。
“我自己来就行了,总不能让你服侍我一辈子。”聂云祥感激地抓著老张的手。
老张只是感动,没再坚持,领著聂云祥朝外走去,依然忍不住喜悦地说:“车子停 在外头,本来想开老爷的座车来接你,但是我知道少爷喜欢那部积架跑车,所以就背著 老爷开那部车子过来。”
“哦!—”聂云祥的脸上有促狭、有惊讶的笑,他实在想像不出一位近六十岁的老 头,开著积架跑车奔驰在高速公路上,会是怎么样的画面,不过他还是很感激老张如此 贴心的安排。
停车场上,那部宝蓝色的积架跑车,经过老张昨天的特别打蜡,灿然的阳光反射在 鲜亮的车体上,显得极为耀眼夺目。
“哇?!怎么还像新的一样?”聂云祥惊喜得几乎不敢相信。
“你不在的这三年,我每天都抽空保养,当然就像新的一样。”老张得意得又呵呵 地笑了起来。
“谢谢喽!”
聂云祥将他所有的家当都抛进后行李箱,随即露出孩子般的淘气模样,抢过老张手 中的车钥匙,一古脑儿地钻进驾驶座。
“少爷,我来开!”
老张随之也想跟进车内,却让聂云祥用手止住。
“张伯伯,我这部车拒载男人以及三十岁以上的女人。”聂云祥扮著顽皮的笑容, 迳自发动了汽车引擎。
“你是说……”
“我是说你老人家坐计程车回去吧!”
“可是老爷和太太他们……”
聂云祥不理,驾著车像箭般地飞驰而去,老张的话被呼呼的引擎声淹没在风中。
伴著由收音机内传出的热门音乐,车子很快就上了高速公路。聂云祥握住方向盘的 手,随著音乐的节奏声打著拍子,此刻,他的心情轻快无比。
随著这首热门音乐的结束,收音机内流泄出的是一首抒情歌,拍子慢了下来,空气 也静了下来,但聂云祥的深情却升华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那是他返国前,收 到陈艾琳的最后一封信。
他吻了信封,用著按捺不住的激动,对著信箴狂叫:“台北我回来了;珍妮佛我回 来了!呀呵!”
###聂家别墅里,聂母笑容满面地在屋外的草坪上,张罗著准备欢迎聂云祥回国 的晚会。
屋内,聂父喜盈盈地打著一通通邀宴的电话。
“赖董,就算再忙,今晚无论如何你都得来捧场……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有 话晚上再说,就这样了。”
聂父挂了电话之后,神情愉悦地冥想了半晌,想著,想著竟掩不住心中的喜悦,得 意地朗笑了出来。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挺得过三年,竟然也让他混了个学位回来。”聂父无尽欣慰 自语著。回想起当初聂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依依不舍送儿子上飞机的情景,宛如历历 在目,记忆犹新,没想到这一晃也有三年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