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若水轻轻摇头,声音柔若清水。
“我从未想激怒你。”
雁子容蹙紧了眉宇,开始对自己生气,气自己居然会对他的注视感到惶然失措。
“相反的,我只是想帮你。”单若水浅浅一笑,无与伦比的自信化在那抹微微上扬的唇角边,构成一种勾魂摄魄的致命魅力。
帮他?雁于容睁大了眼。
“雁子……是属于天空的。”单若水缓缓将头仰起,他深邃的黑眸纳尽天地一片漆黑。此时夜风轻拂,吹散了密罩天空的层雾,适时透出一缕月光。
雁子容不自觉的将眼光移上。黯淡的下弦月,像极一轮弯刀,倾露瞬间,又被浓雾遮蔽。
这真不是个好天象。单若水收回目光看向雁子容,他还举头望着。此时他的模样十分孩子气、十分可爱、十分迷人……只可惜,他是个男人,不是蓉儿。单若水心里有股沉闷的惆怅。
天空……他似乎陷在那片深沉的夜空里了,无星无月的夜空,依得如黑墨似的,他竟觉得有一种萧瑟惨淡之美。
单若水望着他。他无法解释为何自已会对这名神秘的美少年产生如此强烈的心疼,他带给他的惊艳,甚至比蓉儿还深刻,他是一只孤独的雁,而他不忍见他愁上眉梢,手染鲜血,眼露孤寂。
“那我问你……”雁子容轻声启口。褪去了那分暴戾之气,他身上散露着一股阴柔之美,夜幕下,他绝尘之貌略显白皙。他依然仰望夜空。事实上,他拒绝看他的眼睛。
“你在江湖上行走,为的是什么?”
“生存。”他的答案很简单。
“生存又为了什么?”
“生命。”单若水笑道:“有生命,才有资格谈生存的条件。
雁子容陷入困惑。生命与生存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他居然轻易看穿他的不解。
雁子容皱眉,终于移下视线。
“当你杀了一个人,就剥夺了他生存的权利。
单若水甚少杀人,甚至极少动武。”
“你靠的是你那张嘴。”
单若水一笑。
“没错。江湖很无情的,费唇舌不如动刀剑来得爽快,但对我来说.那是愚蠢又鲁莽的行为。”
“那是江湖规矩,做奸犯恶之徒。本该受到制裁。”雁子容恨恨的说。
“天道坛主是正道联盟的人,他有何罪过?”单若水笑问他,让他大吃一惊。
“你认为天道坛主是我杀的?”
“因为我下江南时才去拜访过他,随即我便来到秋月阁。坛主遭暗杀当晚,我就在这里遇见你,我很难不做这样的猜测。”
“我没有理由杀他。”雁子容不承认,亦不否认。跟他这种人说话最忌过多解释,否则他可以轻易从他的话中抓到把柄。
“杀手杀人不需要理由。”
雁子容的沉着令他激赏,但如果事实真如他所猜测,那他会十分痛心。
“你不为自己辩解?”单若水试探着他。
“我若辩解,岂不是不打自招。”
他很聪明。单若水笑了。
“不管你怎麽猜测,都与我无关,你若要为天道坛主报仇,我接受你的挑战。”他依然傲气十足。
“没有证据,我不会找任何人麻烦。”
雁子容冷冷一哼。
“你这不就在找我麻烦。”
“当然不。”单若水的笑容自信非凡“我纯粹只想交你这个朋友。我说过,我来这是等你的。”
雁子容皱眉。他心中有股莫名的躁动。他不懂那是什么。
“我不想交你这个朋友。”
“我知道。”
他居然如此回道,这又令他一愣。单若水的表情有一分无奈,甚至一株无辜,此时的他真的十分迷人。雁子容简直吓坏了。
“冷傲的雁子讨厌多话的人呢!”他轻轻一笑。
“你想接近我,目的是为了蓉儿!”雁子容的语气有点残酷。不知为何,他的心有点痛。
“我能不否认。”
“你已经见过她了,还不死心!”
雁子容不会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是多麽酸涩的可爱。单若水笑得更深了。
“就是见过了才不死心。我这人就是这麽缠,最好什麽都不要让我遇见,一旦让我碰上了,我一定追根究底。”
“无聊!”他失去耐心了。
“是很无聊。蓉姑娘遇过的无聊之徒恐怕不计其数,但我绝非一般的登徒子。”
“想见蓉儿,就得按规矩来。”
“我没那么多时间可浪费。”
“蓉儿根本不想再见你!”
“是吗?”单若水笑得得意。
雁子容痛恶极他那副跌扈之态,偏偏就是他这股自信,有着今人销魂的魅力。
“蓉儿和你果然密不可分。”
他在试探他,雁子容听得出来,既然如此,他就不必再否认。
“她是我……姐姐。”如果他要这麽想,那他就顺他的意。
他笑了,似乎满意他的答复。
“你想跟我攀关系也没用,我不可能帮你。”
“我没要你帮忙。”他的黑眸直直的注入他眼中,仿佛一剑穿透了他的心脏。“我说过,是我要帮你!”
“用不着你费心。”他断然拒绝他的好意。
“会需要我的。”他的眼神始终那地自信迎人。
雁子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没想到他居然自大到这种地步!
“如果你想要打败我的话。”单若水笑道。
雁子容很清楚,想打败他,用武、用脑都没有胜算。
“我会找出你的弱点的!”雁子容赌气的说。
“很多人这么对我说。”
“我不是说说而已,就怕你不敢接受我的挑战!”雁子容指着依然带笑的他怒声道。
重重的哼了声,雁子容转身而去,瞬间消失在夜幕中。
单若水睑上的笑意褪去,取代的是叹息——倔强又冷傲的雁,你的心,其实比谁都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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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子容素着一张白皙清丽的俊颜,冷酷的望着石桌上的古筝。
天才破晓,他一袭白衣,坐在芙蓉坊的前庭出神。他彻夜没睡,不断思考着昨天与单若水的对话,也不断看见他那双透彻的黑眸,不管睁眼、闭眼,他都可以感受到来自那双犀利深眸的注视。
他快疯了!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有如此浮躁的情绪,他甚至期待再见他一面。
太荒谬了!他清晰的记得当自己说蓉儿不会想再见他时,他那信心满满的促狭微笑。
雁不想见他,他恨他;蓉儿却想见他,她想他……
这个念头吓坏了他自已。即使身为江南第一名妓,他从不觉自己是个女人,他只是冷漠的扮演好这个掩人耳目的角色。
单若水会爱上蓉儿,他一点也不意外,这只会令他确信天机神算亦如凡人,只眷恋外表上的美丽;但单若水想与他结识,却令他失措,虽然……
他明白,他只是想借他更了解蓉儿罢里了……
一思及此,他居然怅然若失。
“子容。”温柔的呼唤里有掩不住的心疼,慕芸掩着面纱朝他奔来,捧起他冰凉苍白的脸,星眸一愁。
“你的脸色怎麽这麽难看?清早天寒,你穿得太少了,你的身体……”
“我没事。”他轻声打断了她的过度关切。
慕芸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眼里藏不住那分但忧。
“子容,你怎么了?这几天都看你心神不宁。”
他是那么容易透露出情绪的人吗?单若水太
可怕了,竟在不自觉中轻易颠覆了他的冷静。
“姐姐,你多心了。”
“我是担心你的身子……”她忧忧的说。
“我的身体很好。”
慕芸还是不能放心。子容的身体不好,从娘将他带回来时就很严重了。她并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么苦,他从来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