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凝指间,神念需挂言;风随四海行,命运谈笑间。这才是他单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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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王府的简爷送你的新衣裳。”
慕芸手上是一件价值非凡的丝绸纱衣,柔软的粉红色,十分迷人。
“我待会儿再换上。”
雁子容端坐在镜前,他淡施薄脂,已是明艳夺人。
慕芸把衣裳摆在床上,梳理他的乌发,望着那张粉雕玉琢的娇容,不禁怦然心动。
但她也察觉到:容儿似乎变了,不知何时开始,他变得比以往更沉默,他的眉宇总是时时锁着化不开的忧愁。他不再像以往对慕妈必恭必敬,也不再跟她无话不谈了。
他的转变……似乎就是从单若水出现的那一天开始。
“子容,今晚……你还是别见客了吧。”
他没说话,但慕芸明白,就算他有千万个不愿意,他也不会表达出来,更不会违逆娘的意思。
“子容……”慕芸一叹。“你是不是不再信任姐姐了呢?”
雁子容望着镜中她的脸,淡然启口:“为什么这么说?”
“你……没发现自己变了吗?”
“没有。”他冷淡的回道。
“自从单公子……”
“姐姐。”他又打断了她。
慕芸心头一颤,随即心痛如绞。他怎麽没发觉,只还听见他的名字,他的情绪就难掩激动。
“你先去准备吧,我换好衣服就去。”
慕芸心碎一叹,离去前,她忧然对他说:“子容,我真的很希望……我们能像以前一样。”
以前和现在……又有什么两样?雁子容垂下头,他心乱如麻。他一直都知道姐姐对他的感情,但他自始至终都把她当亲姐姐般尊敬。他明白现在的地的确冷落了她不少,他只是……不想伤害她。他也想同过去一般和她无话不谈,但他不知从何启齿,他完全抓不住自己的心思,又如何对她坦然?他已经乱了,乱得连冷静都失去了。
缓慢抬起头,看见镜中映射出另一张脸孔,他震愕的站了起来,猛地转身,心跳加鼓。他居然可以躲过众人耳目,无声无息的进入芙蓉坊,来到他身后!
单若水盯着镜中粉饰后的那张脸。他知不知道,他的美足以叫人心碎,足以夺人生息?知不知道他那样惊惶震愕的瞪着他,是以一种多麽残酷的方式颠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我该叫你蓉儿……还是雁子容呢?”
他的嗓音,是一直缠腻在他心头的柔声细语。雁子容几乎无法喘息,他的心脏承受不了这般猛烈的撞击。
突地他脸色一白,紧捂住胸口。往前一倒。
单若水快步上前揽住了他,一掌贴在他背脊,稳下他紊乱的心脉。他不由得一叹:“你知不知道,你的旧伤由不得你情绪过分翻腾。你不告而别,中断莫言对你的治疗,只会让你的身作陷入险境。”
雁子容使劲推开了他,跌坐在椅子上,他激动的摇头,额上沁出了细汗。
“不说话?难道你和莫言一样是哑巴?还是芸儿不在,没有人替你开口?”
他的眼神太犀利,他的言语太直接,雁子容只能无助的坐在椅子上,紧捂胸口瞪着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孤僻?”
他一步步逼近他,他只能更往椅内缩。
“你为什么拒绝所有人接近你?”
在单若水面前,他已无所遁形,只能以一贯的冷漠武装自己,在他如此近距离的逼视下,硬是筑起寒冷如霜的冰墙。
单若水双手撑在椅把两侧,强悍的气势几乎令他一震,也震裂了彼此间那道冷墙。他的逼欲罢不能,他的话语字句摧毁他的冷傲——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甘心男扮女装,迷惑天下人不堪一击的自制力?这是阴谋,还是一向掩人耳目的手段?是一种妥协?还是受制他人的委曲?”
雁子容咬紧唇片,几乎渗出了血丝,他固执的强忍怒气,不见开口反驳。
“骄傲如你,却愿意扮成名妓迷惑世人,令我不得不怀疑,是慕妈暗施毒计好让你委身于此,成为她的摇钱树、刽子手,她的傀儡娃娃!”
“不干娘的事!”他终于按捺不住怒火,吼了出来,随即一愣。
他恶狠狠的瞪着单若水渐渐露出的笑容。他居然忘了他机智过人,居然让他成功的激怒了他。
“果然……雁子容就是蓉儿。”
单若水收回了手,让他得以稍微喘息。
“你本来……就知道了不是吗?”他咬牙切齿的说。
“我总得证实我的猜测。”
他就这麽该死的自信,这麽令人厌恶的从容,所以他更加不能谅解自己对他莫名其妙的心猿意马!雁子容负气的别过头,怒道:“蓉儿不是女人,你很失望是不?”
他绝对不知道当他赌气的说出这句话时,是多么任性很可爱!
“不,”单若水的声音柔似流水,几乎让他狠狠一颤。“我很高兴……”
雁子容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瞪大了眼。即使他的心脏快蹦出胸口,即使那分要命的疼痛不断自内腑焚烧、蔓延,他依然睁着不可思议的双眼瞪着他。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会这么温柔,甚至这么深情的回答。
“你不相信我?”单若水深深的望着他。
“你叫我怎么相信你!”雁子容突然像失措的孩子般仓皇大叫。
他握紧双拳,激动的捶着椅把。他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好像什么都失控了,什么他全都不明白了。他像个傻瓜一样叫喊,就是理不出一点头绪来——
“你什麽都说得冠冕堂皇,你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弄的我好乱?你调查我的一切是为了什麽?我对你一无所知,我只知道什麽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爱的是蓉儿,现在的蓉儿不是蓉儿了,你说什麽高不高兴,我不懂,我完全不懂!”
他的叫喊瞬间没入了一副宽阔温暖的胸膛,单若水的大手将他勒得死紧,他的温暖抚平了他的慌乱,他甚至在自己狂乱的心跳中还听见他一声不舍的叹息。他竟是这般无助价……好像从来没有人抱过他一般,他的失措在他怀里全化成了强烈的颤抖,他失去了抵抗的力气,他虚弱得只想让他抱紧……
单若水什么也没说,只是很温柔的紧抱着他,让他在他的拥抱中缓缓平静。他知道……或许他依然不领情,但他的狂颤一再扯痛了他的心,至少,他必须让他明白:此刻他非但不潇洒、不随兴,而且十分认真。他这辈子还不曾如此认真,而且严肃,甚至心碎的接受……自己只是一厢情原的事实。
“在你心里,”他终于开口。“我是个巧言令色、卖弄聪明之徒,但我从未企图揭穿你的隐私。想帮你,是我第一步踏进秋月阁的念头;你不快乐,是我第一眼就看见的事实,而我……不希望你忧郁……”
雁子容一颤,他的拥抱就更紧,他将他的头压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的太震撼,震得雁子容心都要痛起来。
“你大可以笑我,甚至得不起我,因为我不因蓉儿不是女人而失望。天下人都想知道单若水的底细,而单若水就是你所看见的单若水,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是凡人,就有七情六欲。”
他缓缓松开了手,退了一步。他温暖的拥抱一离开,雁子容便在瞬间感受到一阵凄冷。
“这样……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