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言二:藉著这个版面,我们C大经济一的同学再度谢谢小康大哥,他带我们做了一次知性快乐的合欢山雪地之旅,大家回来之后,意犹未尽,好想再去打雪仗、堆雪人,然后高高兴兴地唱歌回缘山居,喝一杯热滚滚的蓑衣草咖啡!
留言三:……
康仲恩以版主的密码登入,一篇篇回覆。
版主:我们主厨又更新菜单了,欢迎回来吸收芬多精,大吃一顿,补充体力。
版主:C大的朋友们,明年下雪时,不要忘了回到缘山居,小康很乐意再和大家一起唱“踏雪寻梅”。
他按了重新整理,版面更新,又出现一篇新留言——
留言:我种下薰衣草,如果所爱的人不愿回头,又怎能期待爱情的归来呢?
他心头一震,目光胶著在留言者的名字:小鱼儿。
是她吗?过去在学校的BBS里,她也叫小鱼儿,他则是小种籽。
他踌蹰一会,以版主小种籽的匿称敲下不痛不痒的字句——
版主:请佐以阳光与小雨,以爱呵护,爱情自然会循著薰衣草的芳香,回到你的身边。
他送出回覆,盯住自己写得拗口的字眼,五分钟后,萤幕保护程武出现,她的倩影映入他的视线,他按下重新整理——
留言:没有爱过的人,只会雕琢文字。没有痛过的人,不知道成长的撕裂之苦。
版主:撕裂之苦,我懂。
他立刻回覆留言,在按到第十次的重新整理时,小鱼儿的新留言又出现了——
留言:谎言!
有如一记重重的鞭打,顿时抽得他鲜血淋漓!是她,果然是她……
他握紧拳头,又松开,终于慢慢敲下键盘——
版上:遗忘,是最好的良药。
新留言很快出现:遗忘,不容易。
版主:不再爱,容易。
他送出留言,立刻后悔,难道他还忍心再伤害她吗?
他不断地按重新整理,按到肩膀僵硬,指头发酸,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一个钟头后,他长叹一声,先将网页储存,再删掉他和小鱼儿的所有留言。
夜,寒冷,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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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以来,沈佩瑜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铃……夜晚的电话令她心头一跳。
“佩瑜!好久不见了,最近好不好?”那端是孟诗雯。
“还不是老样子,你呢?”
“普普啦,你猜我今天跟谁讲电话?”
“你这个花心小姐。”老朋友的电话让沈佩瑜心情轻松。“那么多男朋友让你挑,我怎么知道你跟谁讲电话了?”
“康伯恩。”
沈佩瑜一颗心提了上来:“你怎么会跟康伯恩讲电话?”
“你喔,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跟你说,康伯恩投稿到我们副刊,我看到这名字吓一跳,正好老编采用他的稿子,我主动打电话联络,顺便问他弟弟是不是康仲恩,他全跟我说了。”
“我跟他们只是一面之缘,没什么。”
“可是康伯恩跟我要你的电话。”
“你给了?”
“康伯恩说,晓虹很喜欢你,想跟阿姨说话,他还马上e-mail晓虹的照片给我看,这小女孩圆滚滚的,活泼可爱,一点也看不出是早产儿呢。”
“诗雯,你……”
“佩瑜,我听康伯恩的语气,好像你和学长有什么误会。我想,有机会的话,大家打开心结也好。”
“我早就忘掉他了。”
“你没忘掉,你只是闷在心里,我们十几年的朋友,我还不了解你吗?”
放下电话,沈佩瑜直觉就是想拔电话线,才摸上线头,电话又响了起来。
她盯住电话,看著它响,响过六声,她终于接了起来。
“阿姨,我是晓虹,你记得我吗?”那边传来活泼有力的声音。
“晓虹!”她舒了一口气。“阿姨记得你呀,你好不好?这两天寒流来了,山上冷吗?”
“好冷喔,叔叔把我穿成小胖子,把爸爸穿成大胖子,我们还出去散步呢。”
“山上没下雨吗?台北天气阴阴的,出门都要拿伞。”
“我们这里没有下雨,太阳很舒服,我陪爸爸晒太阳,爸爸说他再不晒太阳,就会发霉变梅干菜了。我问什么是梅干菜,爸爸就叫叔叔买来做梅干菜焢肉,阿姨吃过吗?”
“吃过,拌饭很好吃的。”看样子这家人过得挺惬意的,沈佩瑜忍不住探究:“家里都是叔叔煮饭吗?”
“是呀!爸爸很挑嘴,叔叔有空帮我们煮饭,没空就从缘山居带便当回来。”
“叔叔在缘山居做什么工作?”
“叔叔说他在打杂——爸爸,叔叔到底在做什么呀?喔——阿姨,爸爸要跟你说话。爸爸,换你说。”
接著康伯恩爽朗的声音传来:“嗨,佩瑜,你别听晓虹胡说,我一点也不挑嘴,我只是口味比较特别而已。”
沈佩瑜听到康晓虹不服气地大喊一声“爸爸”,不觉轻绽微笑。
“康大哥,你要注意身体健康,可别吃太咸太油的东西。”
“你放心,我被仲恩管得死死的。对了,你问仲恩在缘山居做什么?我得想一想,换电线、修水管、拉电话、种花、油漆、管帐、企画、业务、当装潢工头、做网站、老板不在时帮忙看家……嗯,好像挺万能的。”
“网站上面的文字也是他写的?”
“不好意思,全部是我写的。”康伯恩停了一下,像是要制造戏剧性高潮,慢慢地说:“仲恩只写首页那段浪漫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句子。”
沈佩瑜憋住了气息,无法思考康仲恩写这段句子的心情。
康伯恩又笑说:“好多女学生被那句话感动得要命,来缘山居就要找那个种薰衣草的男人,我们柜台阿桑就介绍柯老板出来,讲他和他老婆的爱情故事。”
“喔,是你们老板?”不知为何,沈佩瑜有些失望。
“是啊,女孩子一看是个五十岁的阿伯,虽然爱情故事很感人,但还是很失望,幸好有仲恩可以充场面。”
“喔。”
“仲恩生态导览做得不错,常常带人在清境、合欢山这一带走走,上星期合欢山下雪,好多人上山,他几乎忙翻了。”
“喔。”
“你下次来,我叫他带你去合欢山看高山杜鹃……”
“康大哥,对不起,我今天上班很累,想早点睡觉。”
“哎呀,打扰你了,再给我一分钟,我最重要的话还没说,下个月我要上台北看医生,正好晓虹放寒假,我们要顺便去动物园看无尾熊,想找你出来。”
康晓虹插了进来,兴高采烈地说:“阿姨,你跟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他们——一定包括康仲恩,沈佩瑜直觉反应就是不,却又无法直接拒绝充满期待的晓虹。
“晓虹,阿姨要上班,没有寒假,可能……”
“佩瑜,你别担心。”康伯恩说:“我星期五看医生,星期六再去玩。”
“康大哥,我时间不一定。”
“没关系,我和晓虹先敲定时间,你临时有事再说,大家好不容易有缘份在一起——啊!真准,仲恩回来了——仲恩,还杵在哪儿?!邀佩瑜一起到动物园玩啊!晓虹,拿电话给叔叔,关掉扩音器,偷听别人讲电话是不道德的。”
电话那边有父女的嘻嘻笑声,再一阵杂音,然后,归于寂静。
沈佩瑜握紧电话,感觉那端的人也屏住呼吸。
“我会跟哥哥和晓虹说,你上班很忙。”康仲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