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若是梦境,她怎会感觉浑身酥麻不止,犹如窜过千万条电流,在她的体内,在她的血液里头放肆地逆冲而上,快要把她给震晕了。这可是她的梦耶,怎么一点都不尊重她的意愿?
文字觉是这般造次的人吗?他怎么会在她的梦里没有酒气、不带醉意,竟还会这般恣情狂妄?
真不能再放任他,这是她的梦啊!
他、他、他怎么可以碰上她的……怎么还亲上那儿!别、别再吻她了,啊,不对,不要吻她那儿,他、他怎能这般放肆,怎能不经她的允许就强吻她的……
别啊,她就连魂魄都要飞了。
他怎能这般下流、怎么这般放荡,将她当成花娘一般!
可心里尽管有几分恼意,却又有股难以言喻的酥麻在飞驰,教她又晕又昏、又烫又麻,但却又不难受。
整个身子好像是翻飘在云间,一下子飘上云面,一下子又快要摔落谷底,脚不着地、身不着魂,就连思绪都残破难续。
夏九娘快要被逼到临界点,感觉文字觉炽烫的体温几欲与她结合在一块,在半梦半醒之间,在魂魄与躯体之间拉扯,倏地却听见——
“大哥。”
字征的声音?太好了,快叫醒她吧,赶紧把她给叫醒吧,这个梦不能再发展下去,若再不阻止,她、她会羞得无脸见人的。
只是……字征要唤也该是唤她的名啊,怎么会是唤字觉?
正疑惑着,她突然听见耳畔传来文字觉气恼的低咒声,不一会儿,她身上的重量消失了,有双手快速地替她整好衣裳,随即她听见有人跳下床榻的脚步声,由近而远地走到外头。
远远的,听见了文字征和文字觉窃窃私语,教她的眸微微半掩。
难道这不是梦?
她的眼好似没真的合上,好似都半掩着,而外头有他们两兄弟的声响,若不是梦,何以花满阁如此静默无声?若是梦,怎么她又觉得这一切真实得教她惊慌失措?
“大哥,这时分,你待在九娘房里,连襟口都没扣上,该不会是……”文字征带着几分下流口吻问道。
“混账,你在胡说什么I:”
文字觉的嗓音里有几分气恼,但听在夏九娘的耳里,似乎又带了点心虚,还有些许狼狈,难道说……
啊!这一切不是梦啊!
第六章
清明雨纷纷,尽管早已过了清明时节,但这几日天上压着浓厚阴霾的氛围,细雨胡乱纷飞,在翠叶嫣红的林子里跳颤着,在难得一片花海之间蒙上淡淡一层萧瑟。
可,尽管细雨不断,京城南郊外倒是热闹得紧。
城南郊外的墓园,不少人赶在清明时节前后,陆续前往洒扫整顿,然,就在偏远角落,一片垂柳杏花环绕的一座坟前,只见一抹蜷缩的身影,头抵着墓碑,看似一头撞在墓碑上的打算。
只见夏九娘口中念念有词:“利悉,我不要活了,呜呜,我不要活了……”
她夏九娘没脸见人了,昨夜瞪大双眼直到天明,就等天一亮,二话不说把自个儿裹得像颗粽子般,一路狂奔到利悉坟前。
为了哪桩?不就是因为文字觉。
呜呜,他轻薄她,将她的身子都给瞧得一清二楚。昨儿个房里灯火通明,想不瞧见她的身子,除非文字觉眼瞎了。
怎么可能?
尽管那当头她昏沉得紧,但她可没错过文字觉的每个神情。该死,现下一想起来,还会浑身发烫,只因他那神态,是她未曾见过的,好似擒火挟焰来着,然他的举止却又轻柔得教她如痴如醉。
想着想着,夏九娘不禁傻愣愣地想得出神,就连撑着的油伞也歪了一边,细雨打在身上亦浑然未觉。
直到肩头湿了一整片,感觉到冷意,夏九娘才猛然回神,粉颜烧烫地道:“利悉,我在你面前想得出神,对你来说,肯定是太惊世骇俗了,是不?”就连夏九娘也不知道自个儿是这般的人。
在认识文字觉之前,她以为自己真会如爹娘的安排嫁给利悉,富贵安稳地终老一生。
但一切都不同了。
世事难料,利悉不在了,爹娘也相继去世,长她十来岁的大姐出阁后几年也去世,就连她顶上的七位兄长也连番撒手人寰;转眼间,夏家庞大的枝叶,就只剩下她一人。
她不得不一肩扛起花满阁,从青涩岁月走到现下,什么状况她没见过,老早见怪不怪了,也不觉得羞赧。
但唯独面对文字觉,她就是管不住自个儿的心,脸就是忍不住地烧红,多亏在花满阁多年,练就一身好功夫,否则老是一见著文字觉便沉不住气,岂不是早晚要教他给看出真面目。
她夏九娘要他呀,可清醒的文字觉,肯定会说她夏九娘是失德败贞,尽管她尚未出阁。
若是醺醉的文字觉,肯定会对她又搂又抱,浑然不在意,但……
她要的是清醒的文字觉,而不是仗着几分醉意对她吃干抹净,待翌日便潇洒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昨儿个,虽说她有些迷糊,但她确定文字觉身上没有半点酒味:换言之,他是清醒的?
若是清醒,他又怎会……
文字觉这人的脑筋总是不懂拐弯,读死书读成个书呆子,八股得救人喷血,满嘴礼仪加身,岂可能对她不轨?但这是不争的事实啊,若不是文字征突地到来,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在发春梦哩。
还不都是因为文字觉一身清香,不着半点酒味教她有了错觉。
不过是沾点酒意上身,为何会教文字觉判若两人?直到现下,她还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文字觉。
“利悉,你说,我该要怎么办?”夏九娘抬眼直瞅着墓碑。
“我知道这事不该问你,但我无人可问了,你是我未出阁的夫婿,你肯定也会说我太过惊世骇俗,说我不懂礼教、不守贞节,居然在你面前说这种话,但……”
说她水性杨花也好,说她失德败贞也罢,但,那是她的心哪,她可不想瞒着外人还欺骗着自个儿。
夏九娘知道利悉看重她的程度,但她也知道利悉太过宠溺她,倘若当年她真同利悉说她要的人不是他,利悉也会二话不说,咧嘴笑着祝福她的,他就是那般宽大又宠爱她哪,该说是她夏九娘无福消受利悉的疼惜,还是该说两人注定无缘?
“利悉,告诉我吧,我要不要干脆找文字觉问清楚?”尽管很难开口,尽管可以想像文字觉会怎么回答她,但她总是要有个说辞啊。
告诉她,或许不是她一厢情愿地想着;告诉她,说不定文字觉对她真是有几分情意的,只是碍于利悉,他说不出口罢了。
唉,空想,得问了才知道真相,但她猜文字觉会说他醉了,即使他身上没有半点酒味。
若文字觉要搪塞,不怕找不着借口,但就怕她连要找着他清醒的空档都难,她会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利悉你别光是笑啊,我不懂的。”夏九娘直瞪着墓碑,不知怎地,她老觉得他在笑。
哎呀,会闷死她的,她想要知道答案,她要知道真相,她不想暧昧不清地再过九年,她哪里来的那么多九年同文字觉耗?
她年岁不小了,就如文字觉那混蛋说的,她已经算是老姑娘了,再耗下去的话,她真是要孤家寡人过一生了。
而最可恶的人,又是那个混蛋。
就因为他不成亲,才会教她将所有的心思全放在他身上,老教她举棋不定,老是奢望着想要同他共结连理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