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魂──」他惨白的脸容逸出欣悦的笑。
她醒来了?不是梦?
「奇迹……」医生不敢置信地低喃,身后一票人同样震惊不已。
「依魂……」他只能吐出这两个字,胸口的痛楚让他无暇感受其它,与她四目交接的同时,泪水滚落。
不可抑止的酸意冲鼻,彷佛是积压了数百年之久,源源不绝的滑下。
谁说男儿无泪?他定定与她视线相缠,忘了所有,忘了一切,忘了胸口源源不断淌出的鲜血,只除了心中澎湃激烈的悸动,那藉由眼泪宣泄的情感──
只有她。
「剑生……」微哑的嗓音,是数百年的渴望,数百年的相思,是自亘古以来的深情呼唤。
不是梦。他扬起唇角,而后染血的身子缓缓倒下。
「快,将他扶起来!」医生恍然回神,指挥众人进行急救事宜。
她再无言,静静望着,澄澈匀净的灵眸里滑下一行泪。
从今以后再不分开。
底下,两人交握的双手始终没有放松过。
苍白的唇缓缓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亦然。
是他的血造就她的生,刺激唤醒她游移的魂?抑或是他轰烈的情爱当真感动天地,造就奇迹──
病房内的骚动扰嚷传开,两人紧紧联系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感谢。
终于,在历经数百年的相思,等待,痛苦,煎熬……曾经以为只能在梦里才能实现的美好,如今竟成真。
再也不是那悠悠荡荡的魂魄,她是真真正正的人。
闭上眼,感谢上苍……她,在今日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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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一对相依偎的影子拉得好长。
「回去吧。」她轻声说。
他点点头,临走前仍忍不住再三回首,欲寻找那记忆中的神秘木屋。
又消失了。
每当他刻意要探访,却总不得其门而入。
「我想亲自和他道谢……」他低叹,「羿……究竟是什么?」
是的,羿是什么?他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人。
她摇首,「从我再度清醒,他便已出现。」
从她仍是剑灵开始,直到现在,历经了数百年。
「我想,当他想出现的时候,就会自动现身的。」
她想,羿定是上天派来助他们的神吧?他是那样神秘,深不可测,又彷佛明白了一切,拥有未知的力量。
「你一定听得见,羿。」他揽着她,满足的唇角上扬,「谢谢你。这是我唯一想说的。」
有了她,人生不再有缺口。
两人的手交握,她微笑。
「一直到现在,我还好怕这只是一场梦。」
拥有真实的血肉躯体,和他真正的交相接触,这一切美好得不可思议。
孤寂凄冷的度过数百年,如今已拥在怀里的温暖,是她从不敢奢望的幸福。
「怕什么?我和妳一同醉在梦里不愿醒来。」
他瞅着她笑,贪恋地凝望她娇美的容颜,真觉此生怎样也看不够。
害怕的不只是她。
从那日起,他一步也不离开她的身边,就怕一个迂回轮转,她又消失无踪。
他没说,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怕。
是故,他总是牢牢抓住她的手不愿放。
唯有如此,才能驱走他心中的不安。
「我不懂我是怎样回到身体里的,所以好怕将来有一天又莫名的魂魄离体……」她秀眉轻蹙,「然而即使时光如此短暂,我也满足了。」
他步伐倏地一顿,回过身,脸儿一板。她微怔,不懂自己说错了什么。
「不够。」他忽地俯下头,吻住她,浓烈又深情。
她在他怀里喘息,顾不得道路上旁人的惊讶目光。
「不够。」他紧紧抱住她,粗嗄地说,「这样不够──」她用数百年的时光来印证她的爱,而他能给的,只有这辈子……
他无法再忍受她的逝去,他会崩溃。
「傻瓜。」她眼儿湿润,动容他的深情,心疼他的脆弱。
「我也只有你而已,剑生……」她柔柔低诉,仍是习惯这样称呼他,「没有你,我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目光柔缠,两人忘了周遭的一切,忽略所有的喧嚣,只有彼此柔情眷恋爱意,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愈加动人。
当那对俪影渐行渐远,身后,一间古朴轻简的木屋悄悄浮现,轻巧隐于花草环绕的绿墙内。
一道清雅的白色身影,注视那对人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才缓缓将门掩上。
「完成了一桩……瑶……再等等我……」
斗室内,烛火幽微,映照出一张苍白俊雅的脸庞。
修长白皙的指,细腻轻柔地抚过墙上的女子图,指尖微颤。
优雅清逸的月牙儿长袍,在昏黄光线下格外耀目,又分外凄迷,腰间银铃轻响,回荡出思念哀曲。
「我懂妳的忧伤……我同妳一般……瑶呵!」他苦笑,清朗的嗓音微哑。
画中女子巧笑倩兮,一如往常。
他的神色黯然,又隐含痛苦,「说话……瑶──」苦涩的低喃,终究只徒留一室沉寂。
「有多久了?这样与妳两相分离……想念妳,瑶……我几乎快发狂……」俊美无俦的苍白脸孔既心酸又凄楚,「再等等我……赎罪的使命即将完结──瑶呵……」
饱含煎熬苦楚的呼唤,响应他的,仍是无声。
幽微不定的烛火倏暗,陷入黑暗的斗室里,再无声响。
墙上,绝美出尘的女子图画,生动晶莹的秋眸里,水光隐约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