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昊已经知道后面的结局了。
「她,因为闪避不及,活生生被一辆疾驰的小客车冲撞,当场死亡,就在依蝶面前。依蝶亲眼目睹那血肉横飞的一幕。」
凌昊双眼紧闭,想到那时依蝶的椎心泣血、孤立无援,他的心狠狠地被撕裂。
「这件事发生后,依蝶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整整一个星期,过着游魂般的生活。她长跪在母亲灵前,任何人的话语她都听不进去,就好像整个人被掏空了似,心神灵魂全随着逝去的母亲而去。」
「她……」凌昊不知该说什么。
「她没有流一滴泪,从母亲惨死之后就没有。」
「啊!她怎么能……」凌昊喟叹,她从那时就开始压抑自己吗?
「在她母亲去世后的某一天,在毫无预警之下,她突然清醒过来,爱笑爽朗的柳依蝶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漠无情的柳依蝶。新生的柳依蝶搬出了柳家,在她幼小的心灵里认为父亲是杀死母亲的刽子手,她没有办法跟他生活在一起。从她母亲死的那天开始,她就封闭自己的心灵、封闭自己的感情,在自己周围筑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护墙,以免再受到那种蚀人心肺的创痛。」
凌昊很想叫她别再说了,无奈喉咙好像忽然之间多了一块大石卡在那里,让他出不了声。
「而每年到了这一天,依蝶就会把自己藏起来一整天,到隔天再出现。」
「隔天不就是她的生日吗?」
「是的,」映然讶异凌昊居然知道,「她已经有八年不知道过生日是什么滋味了。」
「我会弥补她的。」凌昊承诺道,对映然,也对自己。
「我知道,所以我才希望你继续对她有不良企图啊!」说完那一段不堪的往事,映然的嘲讽又自动归队,「看来现在只有你能把她从痛苦的深渊解救出来啦!」
映然夸张的言词让凌昊的心情稍稍恢复轻松,「你就这么放心我?你不是说了吗?我的记忆丧失是骗人的。」
「我的眼睛不会骗我。」映然非常有自信,「况且依蝶都不在乎了,我干什么还去多管闲事?」
凌昊轻笑,看来映然跟依蝶一样,都是懒人一族的。
「不过,我要警告你一句。」
「嗯?」
「依蝶这一生最痛恨的就是欺骗与背叛,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她可不想看到依蝶再受另一次伤害。
「这我知道。」等雷鹰远的事情一结束,他自然会告诉她真相。
「那就好。」映然放心地点头,「对了,既然我已经知道你的丧失记忆是假的了,可不可以请问尊姓大名啊?当然,我说的是真的那一个。」撇开依蝶不谈,她对凌昊本身可是兴趣十足,他的沉稳内敛、气态威仪,可不是一般普通家庭训练得出来的。
「凌昊。」这时候再隐瞒姓名就没必要了,凌昊大方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林浩?这不是你现在用的名字吗?」映然皱了皱眉,她记得依蝶跟她说过,敢情这小子还不信任她?
看出映然的不悦,凌昊补充道:「音同字不同,凌云壮志的凌,昊天罔亟的昊。」
「凌昊?」映然将他的名字在脑中写了一遍,「真武侠的名字,你该不会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吧?还是……你是混黑道的?」大哥级的人物有这种气势与沉着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说不定哦!」凌昊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现在可以告诉我依蝶在哪了吧?」他要把她带回来,陪她一起分享她的哀恸,他绝对不再让她一个人躲在自己的壳内啃噬伤心了。
哎呀呀!他还记得啊!「这个嘛!」映然支吾其辞,暗想如果说实话会不会被眼前这个男人五马分尸。
「有困难吗?」
映然重重叹了一口气,「有……」她故作为难,「困难是……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凌昊陡地咆哮,哦!他会被这个女人气得吐血身亡。
「依蝶如果会告诉别人她的下落,她就不叫柳依蝶了,有力气吼我,倒不如省点力去找她吧!」映然被凌昊的怒吼轰得一阵耳鸣,但转眼间,他早已带着疾风不见踪影了。哗!动作真快,她吹了一声钦佩的口哨。
柳依蝶啊柳依蝶,我看你是逃不掉了!未来的日子可精采了,映然简直止不住唇边泛滥成灾的窃笑了。
戏终人散,黎大导演躬身谢幕,功成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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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轻悄悄地降临大地,朦胧山岚也无声无息弥漫再弥漫,飕冷寒风摆脱冬阳的威胁,肆无忌惮地嘶吼哀号,衬着四周的树影、山壁、水波更形阴森诡异,在这么恶劣冷寒的气候下,照道理说应该不会有人跑到这偏僻荒凉的山区,更何况今晚是圣诞夜,一个平安喜乐,亲人团聚的好日子。
然而,在那粼粼的湖边,暗影低垂的枯树下,却隐隐约约有一条纤细的黑影,散发着显而易见的孤寂与脆弱。
凌昊屏住呼吸,缓慢轻巧地移近,柔柔地将那孤单身影纳入怀中,无法言喻的心疼早已从心底侵蚀到全身。
怀中人儿动也不动,只将螓首微仰,努力地调整迷蒙双瞳的焦距,「阿昊!」尝试了好久,她终于看清来人是谁,并且准确无误地说出。
凌昊心中五味杂陈,喜怒交加,喜的是费尽千辛万苦,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让他找到了依蝶;怒的是,她竟然不顾自身安危,一个人跑到这荒郊野岭来。如果来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后果简直是不堪想像,为了这点,他应该好好打她一顿屁股。
「阿昊?啊!疾风也来了!」依蝶伸出双手,热情地拥吻挨到她身边的头颅。
扑鼻的酒味、醺然的眼眸、酡红的双颊,还有那散乱一地的空酒瓶,再再显示出依蝶的清醒状态有待质疑,凌昊感觉到心头那股怒焰,窜烧得更加猛烈狂炽。
「这你别管,先告诉我,你在这干么?」一筹莫展之际,亚歆母亲说过的一番话提醒了他,依蝶也曾在一年前的这时候,独自在阳明山徘徊。依循这条线索,凌昊以亚歆家为圆心,向外扩张搜寻,再加上疾风的帮助,顺着几乎已被荒烟漫草湮没的山径,才寻到这来。
「喝酒啊!」打了一个酒嗝,依蝶晃了晃手中的酒瓶,理所当然地回答,说完又灌了一口。
凌昊一把抢过,「为什么要喝酒?你平常不是最讨厌这种东西吗?」酗酒的人是依蝶最深恶痛绝的,但她现在这模样,实在比酒鬼好不到哪去。
「该喝的时候就会喝,喝酒一向是麻痹自己最快的方法。」这话乍听之下非常有理,可惜是以呓语呢喃而出,凌昊甚至怀疑依蝶是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有效吗?」望着她微醺的双眸,凌昊突然有了逗弄她的心情。
「没效。」依蝶嘟嚷一声,语带埋怨。
「既然没效就别喝了,为什么要麻痹自己?」他被依蝶噘嘴的神情逗笑,心情也跟着放轻松。
「可以忘记一些事呀!」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合作得很,有问必答。
「什么事?」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凌昊降低音量,缓缓引导依蝶回答他想知道的事。
「想忘的事。」即使意识模糊,依蝶的回答依旧简洁有力,也或许是下意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