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破船。
她咬白的下唇让上官朔堂微皱起眉,他以拇指轻抚而过,“不要自虐。”
他这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亲昵”的举动让阙夜薇震了好大一下,她别开脸,“让我想想,不要逼我……”
上官朔堂听话地收回手,转身离去,“你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免得伤神。
望善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阙夜薇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苦笑。
不要想太多啊……要她如何不多想?此刻,她真的宁愿自己的记忆一辈子都别恢复。
已经回来的记忆,可不可以再将它丢掉?
留恋地回头望一眼在夜色中静静耸立的玉衡门,阙夜薇毅然决然的纤细身影隐入夜色之中,亲情与爱情在心中剧烈地拔河,她无法衡量她爱谁比较多,可是她谁都不想负。
既然世界上没有怪盗蔷薇偷不到的东西,那她这次决定偷“人”,将她父亲自坏人手中救出来。回到自己生长多年的地方,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熟悉亲切,心底深层的恐惧与厌恶反而节节高升,令她一步也不想再向前。
宽阔的大院里,看不到一丝绿意盎然,就连尽头深处那幢豪宅,也是用黑白两色构筑而成,打一进门开始,阙夜薇便觉得自己快要被压迫得透不过气来。
住在这宅子的主人,是个十分阴沉的人,阴沉得很恐怖。
借着夜晚为保护色,她轻巧地移动着,她知道人被关在哪里,但也知道那里绝对布满守卫,因此轻忽不得。
“你回来啦?”
正当她靠在豪宅门口那干枯的喷水池旁思索动向时,一个冷冷的嗓音自她身后响起,让她整个人僵住。
她缓缓回头,由于背光,看不清来人的脸,不过她却可以由声音猜出是谁。
“安亚。”她戒慎地看着对方,“你怎么会知道……”
安亚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你的失忆游戏打算要结束了吗?终于舍得回来了,上回可真感谢你了。”她恨恨地瞪着阙夜薇。
阙夜薇却不解她的恨意由何而来,“上回?上回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少跟我装傻,上回在机场,我们猛追你猛跑,竟然还叫那男人扁了我们一顿,你哥呢?”她惟一担心的就是他。
“我哥还在玉衡门。”上官朔堂并不是个冷血残忍的人,哥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才是。
“你竟然没将你哥救出来?!”安亚的火气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一发不可收拾,“那你自己跑出来算什么?”
阙夜薇这才嗅出些微不对劲,“你对我哥……”不会吧?
她一直以为安亚是个寡情冷感的人,没想到她竟然猜错了,原来老处女也会有春天啊……
“少 嗦!”安亚一向少有起伏的脸瞬间红透,“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主人等你很久了。”阙夜薇的心倏地往下直沉,“主人知道我回来了?”
“哼!”安亚嘲弄一笑,“你是主人教出来的,会使什么招数,难道主人会看不出来吗?”班门弄斧。
“是主人叫你在这边等我的?”她整个人由头顶麻到脚底,心整个被浓浓绝望所笼罩。
看来,她还是想得太天真了。
“嗯哼。”安亚哼一声代表回答,“东西呢,你有带回来吧?”
“我、我没机会……”指甲掐进掌心里,阙夜薇不能自制地微微发抖着,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会遭遇的悲惨及恐怖。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安亚耸耸肩,越过她往豪宅走去,“主人在厅内等你,来吧。”
无可奈何地踏着恐惧的脚步跟上,阙夜薇将自己推向无知的未来。
照理说,一般人都会将大厅设计得宽敞、明亮,或不宽敞,但至少要明亮。
然而能够形容这个大厅的惟一形容词只有一个字黑,它很宽敞,可是黑暗。
四面是整片毫无装饰的黑色大墙,地板是黑白交错的明亮大理石,一条黑色地毯贯穿大厅中间,而分站大厅两旁的两排男子,则是从头发到鞋子,无一不黑。
主人显然是个狂热的黑色艺术爱好者,又或者她自觉在自己的生命中,看不到色彩。
阙夜薇踏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像是要上刑场一般,走近大厅里侧那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她几乎怕了一辈子的女人。
“我亲爱的薇薇,你终于回来了。”耳边响起的不是悦耳的声音,而是粗嗄有如迟暮归巢的乌鸦一样刺耳。
其实她的声音不够吓人,长相才是真的吓人!原本背对阙夜薇的拿丝缓缓转过身来,其恐怖的程度,令初次看见的人绝对足以狠狠倒抽一口气,然后冲到庙里收惊兼拜拜。
那是一张垂暮老颜,其实原本或许并不吓人,但可能由于她太在意那些明显的皱纹,因而上了厚厚的粉,而上太厚的结果则是产生一条条的龟裂,令她的脸看起来惨不忍睹,蓝色的眼影,长长的假睫毛,涂得鲜红的嘴唇,更是增添她的恐怖感。
“母亲。”低垂着头,阙夜薇艰难地开口。
即使早该习以为常,但每次看见,她总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心一惊,那样的一张脸,对于一个爱美的女人来说,绝对是种残忍的凌迟。
“怎么?你也觉得我丑,是吗?”拿丝没忽略她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
“女儿怎么会呢?”阙夜薇逼自己抬头迎视,以显自己并未说谎,“母亲并不丑啊。”
老天保佑,希望偶尔说说为善最乐的小谎,死后不会下地狱。
“没关系,我很快就可以变漂亮了。”拿丝不理会她的辩解,径自自言自语,朝她伸出细瘦干枯的手,“东西呢?”
东、东西?阙夜薇的心差点跳出胸口,她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女儿该死,没有完成任务……”
“没完成?”拿丝眼神一冷,带着怒气的脸看起来更狰狞,“薇薇,你不乖,竟然没为妈咪完成任务。”
她凶狠的怒气让阙夜薇不自觉想起自己惟一一次的失败,所遭受到的惩罚,不禁微微颤抖着。“我、我没机会……”她拳头悄悄握紧,给出自己力量,“玉衡门的戒备太森严,我无法自由行动,所以……”
“借口!”拿丝愤怒地打断她的话,“薇薇,你很聪明,不要惹妈咪生气。”
阙夜薇瑟缩一下,“女儿说的都是实话,绝对不敢欺瞒母亲。”
“是吗?”沉沉看着阙夜薇,拿丝诡异地笑了,“那好,你再回去玉衡门,伺机而动。”
“不!”阙夜薇想也不想地脱口拒绝,在看见拿丝怀疑的审视目光时,才嗫嚅解释,“女儿的意思是,我这次失踪再回去,上官朔堂绝对会对我有戒心,所以更不可能有机会……”
“是吗?”拿丝艳红的嘴角勾得更高了,森然地笑得人心惊胆跳,“他真的会对你有戒心吗?”
“呃……我想这是一定的。”阙夜薇悄悄移开目光,她那可怕的笑让自己的寒毛一根根都起立敬礼。
“可是据我所知,认了你,他已发出圣星令,你说,你对他重不重要?”说着说着,拿丝脸上妒意满布。
曾经,也有一个男人是这样爱她的,却只因她老了、丑了,就不要她了,不过没关系,只要她回复美貌,他一定会爬着回到她身边。
“圣星令?”阙夜薇被这三个字炸得脑中一片空白。
据她所知,圣星令相当于古代皇帝的金牌令箭,一旦发出,便全盟动员,如非紧急必要,否则是不可能轻易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