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她好高兴,真的好高兴!拼命地感激道:「谢谢你!」她真没想过,他能够这么帮她的忙。
尤其是……他们初识的情况是那么样地糟糕。
「不用谢。」他薄笑。「邢某也收到你的谢礼了。」从腰间掏出一块铜钱大小的玉,他柔声道。
她一楞,下意识地摸向自己怀里,真想不出自己是什么时候落了这东西的。
「昨儿晚。」邢观月好心地提醒:「你昨儿晚头也不回地跑走了,掉在我房里。」他轻笑著,水漾的眼眸轻眯。
本来还告诉自己平常心的,被他这样一说,她又忍不住忆起他吻了她的情景。
他的唇……好软。
看他还牵著自己手,他的肤色比起她,不仅白皙许多,触感亦非常柔细,像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对她……
实在不喜欢这般模糊彷徨和胡思乱想。他是吓到她了,但她祖言真天性就不是个被动的女子。直视著他,她道:
「我是一个粗人,不懂你在想些什么,如果你是在开玩笑的话……」吸了一口气。「就赶快停止。」好端整严肃。
邢观月瞅著她认真的模样,又露出了那种稀奇的困扰笑意。
能把谈情说得像是谈判,真是……很有趣哪。观察她的反应,猜测她的情绪,
每一回都有新发现,该怎么说呢……真可爱。
祖言真大概一辈子没想过有人会认为她「可爱」吧。她只道:
「你究竟在笑什么!」她是……她是烦恼了一个晚上,才决定厚起脸皮问出口的。
「不……」他支著额,慢慢地才顺了气。抬起眸,他缓缓伸手,轻撩起她红色的发丝。「老实说……我还真怕配不上你。」他不够真,又是个不忠不义之徒……
待她知晓所有真相之後,可别要嫌弃他才好哪……
「咦?」她怔住,瞪著他将自己乾燥的发丝掬近优美的唇边,轻轻地细吻。「你……你干什么?」这又……这又是干啥?调情么?她抢回自己头发,被他这样稍稍一挑弄,又立刻面红耳赤。
真是太危险了。她开始了解,他看中的人,才会有这种令人心惊的「待遇」。
他一笑,恢复那闲雅,道:
「得问问戚爷和巴爷,商量一下怎么救出你爹。你就先待在这儿,伺机行事。」漠视两人之前还未有结论的话题,他只道:「你寨里的信差能帮忙吧?」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硬生生地转移话题,虽然心底似乎感觉失望,但阿爹的事比她自己的事重要多了。
她一整思绪,道:
「你说三水?」总觉得他的语气怪怪的。
他缓慢地勾起唇,莫测高深。
「正是。」
00Q
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三水将信送达,等戚爷巴爷来到,等时机成熟。
她想见阿爹,也得等。
希望一切事情……能尽快结束……
那么结束之後呢?
「……总之啊,主子那个人怪异至极,你都不知道我让他虐待得有多惨,成天被吆喝来吆喝去的,除了要跟在他旁边受气,兼顾打扫,他要整人的时候,还让人下厨,不合他胃口,他就会想另外的花招,我上回就为了采茶叶,差点啊……」叽哩呱啦。
祖言真忍不住闭了闭眼。她从窗外移回视线,盯著那趴在地上碎念的小个子。
「你都不会累么?」讲了好些个时辰了,内容不外乎是,他主子虐待人、他主子爱整人、他主子欺负人、他主子戏弄人,还有,他主子压根儿是个表里不一的大坏蛋。
来来去去,反反覆覆,还不是在讲同一件事?
喜宝苦命地擦著地。呜……西厢的地板怎么也擦不亮。
「我……我是在警告你,可别被他骗了都不知道。」他抹去鼻头上的灰,索性不忙了,神气万分地坐在地上。
她瞅著他一会儿。「是这府里没人听你讲这些吧?」
「咦咦?」喜宝跳了起来。「你当我喜宝什么人,要落魄到找你聊天?」她以为她是谁,他稀罕和她熟么?哼哼。
他是看她救了他,所以好心提点,免得啊……睇著她摆在桌上的斗笠,他盘腿一屁股坐下。
总算肯安静了?祖言真挑眉,不知道邢观月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不料他却突道:「喂,红毛怪,我知道主子为什么对你有意思。」
祖言真眼一眯,两指折断桌上红烛,朝他弹射而去。
「哇!」正中他额心,像被打了个爆栗,劲道不小,疼得他往後翻倒。「你你——你干什么!」凶婆娘!
「你要不是邢观月身边的人,我就抽你一鞭!」她冷道。
「啊啊?」要打是么?喜宝翻身坐起,用力地揉著额头。「你这么凶做什么?我又没说错!」
本来就红毛啊!
见她一手探腰,他见风转舵,连忙道:「好嘛好嘛,你是黑毛,是黑毛!跟咱们一样是黑毛!」行了吧?
她轻哼一声,搁臂上桌。其实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
「我刚说到哪儿?啊,对了,我知道主子为什么对你有意思。」他放下手,额头上一个红印看来十分滑稽。「以前有公主郡主啊喜欢主子,不过却从来没让他动心过,主子说什么人家只是喜欢他的外在,这种喜欢不算真正的喜欢,而且他不要那种只会娇羞绣花的女子……我知道嘛,就像胖子会向往瘦子的身材;而瘦子会希望变胖一样!主子老是扯谎,所以就喜欢人家诚实;他自己心机重,就爱那种直肠子的人……」
他愈讲愈起劲,愈讲愈像大师,指著祖言真,一口断定道:
「还有还有啊,他长得像个女人貌美,所以就选了个容貌不怎么样的男人婆。」哈哈哈!很有道理吧?
她不生气,真的不生气。只是不想理他了。
当作没听见,任他口沫横飞地胡说八道著,几刻钟过去了,却没有停止的迹象,她抚著眉间,不禁开始觉得,这个八宝饭的年纪明明跟意真差不多,怎么能多话到这种程度?
「你跟主子在一起,会不会感觉很自卑啊?」他很好奇这一点,而且这也有可能影响到他的未来。
「自卑?」祖言真总算有了反应。蹙著眉,仿佛完全没思考过这两个字。
「不是都这样子的么?因为怎么看都觉得你跟主子不配。」岂止,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一块儿的人种。
他喜宝若娶到个贤慧又美丽的妻子,可能会抬不起头好一阵子。
祖言真瞅著他,看不出在想什么,不过却带点薄愠道:
「如果他选择了我,就是要我,我干啥要多余的自卑?」不然他可以选别人,像刚才提到的,什么公主郡主,别来招惹她不就好了。
她很直接,因为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气。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让他乱了心神,这样才算扯平。
啊?她这么有信心?羞不羞啊?喜宝哑口,主子的眼光果然与众很不同。
不过……她说的……听来也没什么错。
眼睛转了圈,他又开口:
「你喜欢京城么?」好关心。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答道:
「不喜欢。」虽然繁华,却不适合她。
「果然跟主子一样。」他一点也不意外。
「什么?」
「没有啦……对了对了,你们山寨好不好玩啊?是不是有很多人?」然後都跟她一样野蛮?他在心里补充一句。
居然连山寨的事情也问了。那不协调感让她顿了下,转头睇住他久久,而後似有似无地点著头。
喜宝见她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心里一跳,赶紧假装低头收拾著水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