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够胆,直呼皇上名讳就算了,还加个贼胚子!’香藜叹口气,“咱们皇上被你制得服服帖帖,每天下朝第一件事便是上懿蔷宫来吃你的闭门羹。”
香藜摇摇头又说:“傅太医说怀了孩子的女人,情绪不佳是正常现象,可我真想知道,什么时候你才肯接受皇上对你的好?”
“等我武艺学成有本事杀他的那天。”亲人的死仇,早让她身不由己。
“你当真不在乎让你肚子里那未出世的孩子生下来就没了爹?”
“我生下来就没了生父,还不是一样长大。”冷宁无所谓。
“是呀!是呀!”香藜嘲弄她,“所以你才会生成这种阴阳怪气的个性。有时候别尽想着自己的仇恨,多体恤一下别人。”
小姐整日封闭在懿蔷宫,很多事情反不如她知道得多,“前些日子海寇又在肆虐,劫杀焚毁过往商船数十艘,咱们赤日国物产丰饶,首当其冲便是他们要寻秽气的对象,这事儿皇上曾否同你提起?”
冷宁迟疑地摇摇头,只听香藜说下去。
“这就是皇上何以急着与帛臾结亲缔盟加强海御的原因,帛臾拥有海巡舰队数量犹胜于赤日国,所以我们要设法拉拢他们,还有北境狄莒国早就虎视助眺垂涎着东夷之地,若非忌惮先皇战神黎罡的威名,早就兴兵犯境,这阵子先皇退位,这些蛮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香藜叹口气,“不用问,这事儿皇上肯定也没跟你说,你想想他刚接位,千头万绪多少烦心的事儿,加上他父王政绩卓越,东征北讨大扩版图,是全国人民众望所归的君主,如今突然易了主,百姓们对他的要求设得多高!
“咱们皇上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三岁,若非大太子薨逝得早,先皇愧于蔷妃一事坚持暹位,而其他皇子非皇后所出依律轮不到他们,否则依咱们皇上的年岁及性格,怎会在这个年纪接此重任?
“他对你从不提这些事,仅顾逗你开心,那是因为他爱你,不忍心让你分担他的压力,这么贴心的男人你上哪儿找去!”
见冷宁陷入沉思,香藜续道:“皇太后已开始逼他选秀选妃册立皇后,毕竟皇上是一国之君,后宫怎可如此空荡?可他偏偏只要你这个冤家。”
“小姐,想透彻些,先皇黎罡灭了冷月国统一东夷之地,其实对老百姓而言是福不是祸,要不是东夷统一强胜,早叫北方蛮子给灭了,以前东夷分崩离析连年争战,百姓苦不堪言,是战神黎罡将我们带离那种痛苦。”
“相较起来,你的娘亲眼中只觎着自己的灭国之恨,眼界是否太过短浅?”香藜叹口气,“和你说这些你未必听得进去,但奴婢希望你凡事想开些,别硬挤入死胡同,尤其你现在有孕在身,心情开朗些将来孩子出世时性子才不会怪里怪气。”
冷宁听了长长的教训,脸上一样毫无表情,但香藜看得出她的软化。
香藜重新将汤药端至她眼前,“好小姐,你懂事点儿别糟蹋皇上对你的心意,今儿个晚上恰是七皇子同帛臾公主的婚宴,迟些时我想过去瞧个热闹,你要不要也过去瞧瞧?”
冷宁摇摇头道:“别去扫人家的兴,你去吧!我还要……”她有些不由自在,“我还要吃药呢!”
“这才是我的好小姐嘛!”香藜笑着揽揽冷宁削瘦的肩,“晚上我会叫伍婆婆多煮些膳食,你心情好了,东西可得多吃!”
香黎方才离去却又转回,见这丫头一脸古怪神情,冷宁不解地问:“你是怕我转身就把药倒掉吗?别担心,我答应了要喝就会做到,你去忙你的吧!”
“不是,”香藜摆摆手,“是外头,外头有个人想见你。”
“有人想见我?”冷宁困惑不巳。
“是……”香藜有些吞吞吐吐,“是方才咱们提过的帛臾公主。”
“是她?”冷宁不解地问:“她找我做什么?”
想了想,她望向香藜道:“请她到偏厅,我马上过去。”
冷宁进了厅里一眼便觑见韩涵,这姑娘阿娜动人、我见尤怜,让人见着便想要护在怀中,但,冷宁心底喟叹,黎焰舍下这株幽兰硬要将她这朵布满刺棘蔷薇留在身边,难道真是前世冤债?
韩涵清丽的脸上布着红潮,露着羞涩的眼神,她很紧张,冷宁看得出来,要这个一向循规蹈矩的公主采见她这个离经叛道的亡国公主,着实是需要点儿勇气。
韩涵不发一言只是出神地凝睇着冷宁,冷宁也不回避她探视的目光回视着她。
诡谲静宁的气氛良久后,冷宁淡淡开口,“阁下可以说明来意了吗?”
“对不起!”韩涵红着脸致歉,“我知道来得唐突,但今儿个晚上我就得嫁人了。”
“恭禧你。”冷宁实在想不出别的话可以接。
“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开心,”韩涵语气幽怨,她抬起头望向冷宁眼中有着困惑,“所以我一定要来看看你。’
“现下你已经看到,满意了吗?”冷宁一贯淡漠,她实在不明了这姑娘的心思,更不明白看自己一眼对她有何意义,冷宁宁可见到的是一个恶狠狠的泼妇来找她吵架,哭哭啼啼辱骂她夺走她的未婚夫,这样的场面对她而言会比较容易应付。
这荏弱的姑娘让冷宁首次对自己和黎焰的情事起了些许罪恶感。
出乎冷宁意料外,这姑娘竟轻轻地点点头,“满意,我想我会慢慢试着对黎焰死心。”
“为什么?”冷宁不解。
“黎焰曾对我说过一句话,”韩涵神情难掩凄然,“别为别人改变自己,相信自己是最好的便成了。”这句话我咀嚼良久方能想得通彻,他是为了我好才执意不肯娶我,今日我若固执地硬要嫁给他,努力改变自己去适合他,最后不但没法子得到他的心,还会连自己原来的优点都被抹煞殆尽,两个不适合的人硬要绑在一起一辈子,对他对我都是一种折磨。”
韩涵笑得苦涩,“你在他心头占有很重要的位置,我可不想整日沉沦在妒恨中,变成一个惹人讨厌的女人。”
冷宁微怔,试着澄清道:“我想你误会了,我和黎焰并不合适。”
韩涵摇摇头,“相信我!你们两个与生俱来的那股倨傲冷冽的气质像极了。”她一脸认真地又说:“别光是在意别人的评论与是非,更别让上一代的仇恨蒙蔽你的心,诚实地面中自己的心吧!”
韩涵眼神带着悲哀,“在黎焰陪我采购婚礼物事的那段日子,常常会突然魂不守舍,眼光缥缈,他的人虽在我身旁,心却离我好远好远,我猜不透他的心思,其实我早该对自己诚实,他心底有人进驻,我压根儿进不去。”
心头的结霍然开启,韩涵露出如释重负的甜笑,真挚道;“从这刻起,我会认真去爱黎灵——那个将属于我的男人,他也许不如黎焰出色,但他会是个适合我的男人。”
她软软小手覆上冷宁的,“不管别人对你有何看法,我喜欢你,真心欣赏你的坦率性子,将来有空同黎焰来帛臾看看我和你七皇兄。不多说了,我得赶回寝宫梳理准备晚上的事儿。”
离去前,韩涵突然回头,“最后一个问题,你善泳吗?”
见冷宁点头后,韩涵吁了口气浅笑,“其实我已猜到,真羡慕你能自在地在水中优游,我怕水怕得很!黎焰很爱你的,我先在这儿祝你们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