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以上的结论,这名男孩不是好人,因为他就是那一夜对他设下诱情陷阱的主谋者。
可是,该死的……他一点也不像啊!
沉睡中的他看起来是那么无助、纯真,纤长的睫毛紧紧交错密合着,教他瞧不见那对迷惑心智的狂野眼瞳,细致的五官仿佛放松了警戒,绵密平缓的呼吸鼓动着他的情绪起伏。
收敛起黑色羽翼的天使,依旧无邪地教人心动。此时的他没有一点犯罪者的气息,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脆弱而美丽。
几乎是同时,在裴灏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阵冰冷抵上了他的腹部,伴随而来的是男孩悦耳低缓的柔雅嗓音:
“你最好不要乱动。”
“什么?”
“你再继续乱动下去,子弹可是不会长眼睛的。”
裴灏低头一看,发现抵在他腹部的冰冷物品竟是一把枪。
哼哼……他收回前面那句话,他是玻璃娃娃没错。
不过,是防弹玻璃!
“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要你不叫、不吵、不闹,乖乖的听话。”
“是吗?然后乖乖地等着你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冷夜袂拉着他缓缓从床上起身,无瑕透彻的眼眸紧紧瞅着他不放,那样慑人媚惑的狂炙眼神几乎夺去他的呼吸。
“那你要怎么样?”
可不可以别再这样看他了,那双潋尽的眸子就在自己的眼前,虽失去了先前灼人的锐利却依旧无瑕,一再让他的胸口鼓起狂烈的鼓动,让他不自觉沉醉其中。
该死的!他到底在想什么,那对瞳眸的主人可是要对他不利的。
“我要怎样?我不会怎么样。”
冷夜袂想也没想就回答了他的疑问,接着就放下抵着他的枪,懒洋洋的走进浴室里梳洗。
不会怎么样?
既然不想怎么样,那干嘛绑架他?
裴灏完全无法猜透他的心思,只能愣愣的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浴室门口。
“对了,千万不要打我那把枪的主意喔。”冷夜袂清昂的嗓音伴随着水声从密闭的浴室里传出来,听起来有些空洞、不真实。
经他这么提醒,裴灏才猛然注意到他随手放置在床榻上的枪。
枪?对啊!
现在枪既然不在他的身边,那他为什么还要听他的话?
* * *
裴灏偷偷地拿起了他的枪,尾随着他的脚步来到浴室的门前,然后用力地踹开浴室的门,扣下扳机——
不过,他并没有听到预料中的声音。
“不是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动我的枪吗?”
冷夜袂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裴灏愕然地望向他,只见冷夜袂整个人完好如初的站在他的面前,漂亮的脸蛋扬着似笑非笑的淡然笑意。
没有伤口、没有流血。
他不是开枪了吗?
“你为什么一点事也没有?”裴灏简直气结,他冲上前质问。
“你拿水枪射我,我为什么要有事?”冷夜袂像问个呆子似的反问他。
“水枪?”
“水枪。”
“你骗我!”
“鬼才骗你,我打从一开始就没说这是把真枪,全是你自己以为这是真的,你如果用大脑想一想就知道了,现在谁会拿把真枪到处晃?”
“你——”裴灏简直无话可说。
这、这小鬼……直一令人生气!
“不过如果这是把真枪,我可能早就死在你的手下了。”冷夜袂懒洋洋的,隐约飘忽的眼神牢牢地盯着他。
“什么?”
“你看这里、这里——”冷夜袂指着自己胸口附近被水喷湿的部分,透明的水珠缓缓自他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滑落。
“你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做?”
裴灏以为自己看错了。从他的外表猜测,他应该只有十几岁吧!
可是在那一瞬间,他仍旧青稚的年少脸孔竟轻扬着了然的微笑,那样的笑容有着透彻人心的凛冽,是一种看透人性的漠然,那种冷、那种寒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属于像他这样的小孩子。
“可不是吗?人性的丑恶。”低沉优雅的悦耳嗓音仿若划破空气的利刃,肯定、不容怀疑的语气穿透了他动摇不定的心。
“你这小子!”
裴灏似乎看见他晶澈眼底的恶劣嘲弄,他眼中的神色竟是那样的轻蔑、淡漠,而这样的态度彻底的激怒了他。他忍不住冲上前去,眼看紧握的拳头就要挥向那张优雅美丽的脸孔……
“小心一点,这次可不是开玩笑的。”冷夜袂的嗓音听来有一丝胜利的快感,接近他腰部的手上不知何时已握着一把闪耀着夺目银光的小刀,而小刀的尖端已然刺入他的皮肉,缓缓渗出些许血丝。
裴灏知道,他这次是玩真的!
“现在请到吧台去。”
情况在他的掌控之下,裴灏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他缓缓步出弥漫着雾气的浴室,在闷热空气的遮蔽下,他只能隐约感觉背后那纤弱的白皙身影,正用着那双晶透的眼眸紧紧地凝望着他,直到半掩上了门,那有强烈压迫感的狂烈眸子依旧挥之不去。
他竟然在害怕!?他的强烈、狂野让一向自信的裴灏首次有了挫败的软弱,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正在发抖,血液似在凝结。
那样的眼神紧揪着他的心口,让他觉得难以呼吸,仿佛心脏将被他的眼神贯穿了。
透明澄澈、完美无瑕,那是一对只属于野兽的眼眸,用着那样的眼睛可以撕裂敌人使其浸染鲜血。然而,那样令他染火的潋尽眸光,鼓动着他激烈跳动的心脏,滚沸他流动的血液,悄悄触动他心底深处的防线。
他的自傲霸气仿佛在他面前全部瓦解,仅剩下最丑恶的人类天性。
走了几步,从浴室中传来的警告声让他稍稍停下脚步——
“希望你不要有任何逃跑的念头,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探听你消息的记者,如果你不想要自己的行踪暴露的话,最好是和我合作。”
裴灏猛然转头回望他,却只见到烟雾袅袅中一抹虚幻的身影,而那个影子的身后隐约可见展开的沉黑羽翅。
* * *
裴灏终于知道他所谓的“行踪暴露”是怎么一回事!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消失近一个月后的今日,他居然看见报纸上的头条正以一整个版面的篇幅大肆报导关于自己的新闻——
失踪歌手深夜调情,度假是幌子、还是骗局?
而在耸动标题旁还住以几张全彩放大的印刷照片。
瞧瞧,这些照片还真够煽情的。
女子以惹火姿势跨坐在他的身上,而他的手正放在女子的腰上,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很暧昧,莫怪乎这些媒体记者会用如此大的篇幅来报导,可以想见现在外面一定满城风雨了。
唉……像这类的绯闻,对一个刚出道的歌手来说是伤害很大的。
裴灏简直可以想象他亲爱的阿姨此时发青的脸色,那时候不告而别似乎已经让严虹湘很头痛了,现在再来这么一条新闻,想必她没有心脏病也会给吓出心脏病来,还真是难为她了。
站在茶几旁边,裴灏拿着电话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正尝试着打电话慰问一下劳苦功高的虹湘阿姨,听着来自话筒里不断传来嘟嘟嘟的接拨声,他的勇气在时间的消磨下逐渐散去,他几乎无法想象她接到他的电话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是爆吼、怒骂,还是安抚他受创的心灵?
喀啦!在电话接通的前一刻,裴灏终于还是放下手中的电话。
他承认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她的精神训话,谁教他天生就对这个阿姨一点办法也没有。